返回第497章 善人纵论,陈朝诸王!(1 / 1)长庆二年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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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善人,有古怪。

不光是“宜都王”的独特,他这一系列的称号都很独特。

高宗之后——

高宗就是陈宣帝的庙号,这位是陈成的直系先祖,身有他的Y染色体,这是没有疑问的。

但问题是,庙号是君主在庙中被供奉时所称呼的名号,既然是“庙号”,供奉他的陈朝宗庙已经不存在,那要这个庙号有何作用?

这就好像末代皇帝很多都没有庙号,庙之不存,号将焉附?溥仪,蜀后主,陈后主,南唐后主这些倒霉蛋都是。或者虽然有,但是不会被提,隋炀帝的庙号是啥?他是有的,“世祖”是也!可谁会把他当祖宗?

隋以前,并不是所有君王都有庙号,一般君王死后会建筑专属的家庙祭祀,但如果每个君王的庙都留下,数代之后为数众多的家庙会有祭祀的困难。只有对国家有大功、值得子孙永世祭祀的先王,才会追庙号,以示永远立庙祭祀之意。

西汉只有四位官方认证有庙号的皇帝,东汉三位。汉以后逐渐庙号开始泛滥,到唐宋几乎人人都有,所以就开始流行以庙号称呼,所谓“唐宗宋祖”是也。

在唐朝,你说“高宗”,大家的反应只会是唐高宗李治,而不是是汉高宗刘奭(就是王昭君那位汉元帝,庙号后来被刘秀剥夺。)更不要说陈高宗陈顼了!

就好像太宗就是李世民,而不会是汉太宗汉文帝。

莫善人先说“高宗之后”时,他都没反应过来。高宗之后不就是中宗李显、睿宗李旦、太平公主、当今天子嘛?

说到“宁远公主”才反应过来,李治哪有女儿叫宁远公主啊!

倒是陈宣帝有女儿封为“宁远公主”,但大家基本称呼她为“宣华夫人”。因为隋朝灭陈后,宁远公主与其他陈国皇室作为俘虏从建康西入大兴,被配入掖庭为宫女,后选为隋文帝嫔妾。

陈朝亡了,哪来的公主呢?

就好像明朝亡了,长平公主也就不是公主了,只能叫“九难神尼”。

比“九难神尼”幸运的是,宣华夫人貌似还真报了国仇。

世传隋文帝之死的“仁寿宫变”就是因为儿子老子争夺貌美无双的宣华夫人而起的。(这么看来,咱们家的男子都不如这么一个女孩子啊!陈成摸着自己俊俏的脸蛋心想。)

其他诸王,也都随着陈朝覆灭而烟消云散。

莫善人口中这些“过时”的词汇,听在陈成耳中,就好像有人跟他说“乾隆爷”“军机处行走”“八旗子弟”一样可笑,溥仪不是有名言嘛:你可拉倒吧,朕的大清早已经亡啦!

察觉到陈成脸的讶异和戒备,莫善人笑了笑:“怎么,是我哪里说错话了吗?”

“不不。”陈成道:“只是善人描绘‘古人’的词汇,好生独特。”

独特得就好像有个人张口闭口“蒋校长曾经教育我们如何如何”,不说是反贼,也不合时宜吧?

陈成有点怀疑,莫大善人是不是发现了自己的真实身份?

所以提到他家的这些“长辈”时,用的都是褒称,语气也颇尊敬。

怎么?是想让我深以为然,承认我就是“反唐复陈”的陈十一郎,试图举起陈宣帝的大旗造反嘛?

虽然这种可能性太小,但陈成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不敢不防,故意说他家那些帝王都是“古人”,撇清关系。

当然啰,对陈成来说,这些人本来就久远的可怕,与秦始皇汉武帝一样,都是过去式啦!

“哈哈哈哈!岭南距离中原天遥地远,不通教化,乡野之人很多东西跟不形势了,还望陈郎君勿怪。”

“善人言重了!”陈成眨巴着眼睛:“我们年轻人要学的反而才多着呢!”

两人就先不去计较“宜都王”的事情,而是宜都王的大哥。

莫善人感叹道:“世说后主无道昏君,只知享乐。家中长辈却说,后主劝农、求贤、纳言、禁奢、安抚岭南的夷狄之民。免除望订租调、奖励耕种,更是惠政。在位之时,山南海北相安,又屡赦天下,颇有气象。”

陈成长大嘴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你说的这个“陈叔宝”,与我说的那个,恐怕不是一个人吧?

虽然陈成我也反思历史,但也不至于到阁下这种颠倒黑白的程度吧?

我跟他有亲戚关系都不敢这么替他翻案!

当然啰,岭南嘛,也可以理解。

对于莫氏这样的地方豪族来说,谁做皇帝无所谓,反正往前一千年,往后一千年,他们都是地方的“土皇帝”。(现代当然就不一样的,但莫氏在河池依然是大姓。)

当“土皇帝”的人,面的“真皇帝”管的越少越好,他们就可以任性妄为了。

对于南朝皇帝来说,岭南且去自治,到了后主这样贪图享乐的,更是完全撒手不管!

而到了当今天子李隆基,开元十六年平定泷州陈氏反唐的大战,彰显了他统化岭南的决心。

李唐的人哗哗哗全过来了,自己的人就哗哗哗全下去了。

如此,宜州的土皇帝们可不就愈发怀念起南朝时代了嘛!

对于地方势力的心思,陈成可以理解,但实在不敢开口赞叹。所以听莫善人夸赞陈叔宝,陈成只是听,不置评。

他不插嘴,莫善人就自顾自道:“亡国之痛,非常人可以感知。”举起罗诗师的大作道:“即便后主就是昏庸之人,国破家亡,如何‘安乐长安’?便是蜀后主,也不是真‘不思蜀’!那里有祖宗的宗庙,如何不思!”

陈成苦笑一声,刘禅思蜀,好歹刘备的陵墓还在那里。

可是陈朝陵墓基本被捣毁,地面只留土堆;武帝陈霸先更是被挫骨扬灰,葬身千人口腹;故都金陵也已经被夷为平地,成为大农村,到现在都没恢复过来。

思,思什么呢?

说到这里,莫善人长叹:“想后主众兄弟之才,原可挥洒笔墨,写尽山河!可当众人被囚居洛阳之时,男的入朝为弄臣,女的进宫当嫔妾,朝廷大宴时还要被拉出来调笑、受凌辱,即便‘洛邑山川’再‘宜写照’,他们又如何能写得出诗来?”

世有李后主那样“眼界始大,感慨遂深,遂变伶工之词而为士大夫之词”的,更多的亡国之人,都是诗兴锐减,甚至封笔的!

陈朝之灭,无论是“长江天险不可破”,还是后主与张丽华藏枯井,在后世都是津津乐道的笑谈。

可是当这个国家消亡的时候,难道人人都是懦夫,就没有试图挽大厦于将倾的吗?

是有的!

不说那些忠臣良将,便是一众“长相俊美,形似妇人”的诸王中,也不乏勠力同心之人!

就比如说岳阳王陈叔慎,是陈宣帝第十六子,少小聪敏,10岁时就写绝佳的文章,堪称陈朝的“颍川神童”。时年十一立为岳阳王。

后主爱诗文,陈叔慎与衡阳王陈伯信、新蔡王陈叔齐等日夕陪侍,每应诏赋诗,常被眼光颇高的皇兄赞赏。十六岁,便出为使持节、都督湘、衡、桂、武四州诸军事!

是的,早在李靖之前,这位岳阳王便已经都督桂州军事了!

当隋军渡江、破台城,前任都督四州军事的晋熙王陈叔文等人爽快降隋。行军元帅杨素兵下荆门,攻略湘州。

国破家亡之际,湘州城内将士,没有意志,日日请降。十八岁的陈叔慎置酒会文武僚吏,叹道“君臣之义,尽于此乎!”

平素文质彬彬的少年郡王决意不降,感染了诸位将军,众人杀牲结盟。诈降杨素先锋庞晖。

等庞晖率众入湘州官府,洋洋得意地要接受湘州时。陈叔慎伏兵发作,擒斩庞晖。面对隋朝大军,明明是以卵击石,少年郡王绝不投降!日日坐在射堂,招集士众,数日之中,兵至五千。衡阳太守樊通、武州刺史邬居业等人都请求共赴国难。

但当援军还没来的时候,行军总管刘仁恩、中牟公薛胄兵至鹅羊山,陈叔慎与隋军从早晨大战至下午,最终兵少不敌,薛胄生擒陈叔慎。最终隋朝秦王杨俊在汉口斩杀了陈叔慎,时年仅十八岁(虚岁十七)。

谁说风花雪月的南朝就“无一人是男儿”呢?

举例了岳阳王陈叔慎,莫善人又讲述其他诸王事迹,很多事情陈成都未曾耳闻,也不见《陈书》《南史》,可能是因为岳阳王等人的事迹太靠近岭南,所以这里的人比较熟悉吧!

陈成过去对于陈朝亡国,属实无感,可是听对方语调同情地讲述着先辈们悲惨的遭遇,一时间感同身受,莫名地酸楚!

妈的!

这隋朝杀我先人,凌我女眷,着实可恨!

不行!我要赶在扬州地产商杨勇之前,把隋炀帝刨出来!挫骨扬灰!

嗯,要让我把他的骨灰喝掉的话,那我实在做不出这么重口味的事情……

而且中间已经隔了一个朝代了。

“秋风起来了,江南的菰菜、莼菜都长好了吧?用来做莼羹、鲈鱼脍的话,又是多么美味呢?可是望着天边远去的孤帆逐渐不见了踪影,那是去金陵的船,只有那么孤零零的一艘,自己却永远乘不去了!”

“永远回不去的,就是故国,就是故乡!”

莫善人的语调非常能拉人情绪,陈成慢慢地就陷入了情绪,仿佛自己就是饱受亡国之痛的后主或者某位王爷,站在隋堤之,远远眺望着金陵的方向!

望呀,望呀,却怎么也望不到边!

故乡啊,你究竟在哪里呢?

陈成仿佛真成了迷途的孤雁,眼睛里忍不住起了一层水雾!

“当隋堤之,杨柳依依的时候,如何忍心能看?只能凄然地折下每一枝向南的柳条,原来你们也和我一样——”

“陈心一片磁针石!不指南方,誓不休!”陈成说出这几个字,侧过身去,擦了擦眼角。

“不指南方誓不休?”莫善人念叨着这句:“真是好诗好句!”

陈成感叹:能不好吗?一想到亡国之痛,文天祥与小陈我的心,简直是一毛一样啊!(陈叔宝:哎?你之前不是说无感的吗?)

摇摇头,将自己从莫善人营造的悲戚氛围中抽离出来,不得不说,莫善人实在是太会写诗了!

又实在太会讲故事了!

连小陈我这样一个绝情、无比现实的人,听了你这首诗之后,心中竟然都感觉与遥远的陈朝联系到一起了!

我不知道你是有心的还是无意的,可我不得不说——

“善人的诗句,犹在大诗师之!”陈成由衷赞了一句。

而煽情的水平,比朱军、倪萍也差不了多少。

颍川陈氏毕竟还是落寞了,要不然下次修家谱的时候,可以把莫善人请到颍川去,让家族里的长辈也听听岭南的故事。

陈氏有不少在大唐做了高官,就像岳阳王的同母亲弟弟,宣帝十七子陈叔达,就在大唐当了宰相,封了江国公,玄武门之变时也正是他建议唐高祖拥立秦王李世民为太子的。

发达了的人自然不会心念前朝,只有那些落魄的前朝贵族才会思念。

陈叔达毕竟是少数。

但请“土人”去中原普及文化,还是比较独特的,虽然莫善人从现在的谈吐和文笔来看,是一个非主流的“土人”。

“我只有一点少年时代的底子,哪里敢和大诗师,和陈郎君这样天赋宜宾的少年英才相比哟!”莫善人听陈成夸自己,也很高兴,但谦虚异常:“再说了,我不就给加了几个字嘛,底稿还是你们中哪个人写的。”

陈成想想觉得也有道理,这么说来,钟矩还是厉害啊!

虽然莫善人谈他家的家事,陈成也颇感兴趣,可是理智还是告诉他,这种犯忌讳的话题还是少说为妙。指不定引火烧身呢!

与莫善人客套了几句之后,陈成推脱自己另有功课,大善人点点头,目送他出了书房。

“难道我想错了?”莫善人自言自语,回想着与陈成谈话时对方的表现,若有所思。

“哎呀呀,本来以为到了岭南之后就没有人跟我计较这些敏感话题了,结果比来之前还要敏感!”陈成寻思着,虽然莫家的烤猪很好吃,莫家人也不错,可是与莫善人在一起聊天时总有点怪怪的感觉,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多想。

正信步走着,莫动迎了来,张嘴结舌道:“陈郎君!快去看看吧!两,两位大诗师来访!”

陈成讶异:不会吧?退了一个,来了两个?

难道是路承允回去之后不高兴,又把七律大诗师平鸿轩找来了?

(PS:坡草离离,依稀映墨池一共出现了五次,其中四首是作者菌编的,只有一首是古人原作。猜猜哪首才是作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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