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在庆云阁内见到了大哥荀络，惊喜而热烈的拥抱过后，关尚才知道自己来的这一趟有多么运气。

“明日就出发？！”

“不错，此时凉王的调遣令应该已经到金水院了，只是他们通知不到你而已。”荀络道，“当然，从金水院的出发日期会比庆云阁晚两天。”

关尚一头冷汗，如果他把时间耽搁在天水，错过这次差使是毫无疑问的，到时凉王会是什么反应殊难预料，最好的结果也是他的道门之旅在刚开篇的时候就大结局了……

这更让他坚信“传讯蜜蜂”的研发刻不容缓，就不说当成生意做，将来也是自己保命的重要手段。

“幸好你还记得有我这个大哥。”荀络很是开心，“可惜大哥这诸事不顺，短时间内看不到突破的希望啊……此次再上阳首山，怕是要跟虎大告个罪了。”

见关尚下意识地看向旁边的池萧，荀络道：“不用担心，池师姐是真正的自己人。还记得咱们发现朱果时，我给你那个不加注灵力就能使出障眼术的球吗？就是池师姐给的。唉，不过整个门派，也就师父和池师姐两个人支持我了，连我父亲都压着我的申请不提交……”

毕竟是年轻人，容易产生挫折感……关尚忙劝慰道：“不必心急，妖族已经熬了几百年，还会在乎这一时不成？谋定而后动才能少走弯路。这次差使是件好事，上回还是太过匆忙和粗疏，很多事情没和虎聚山聊清楚。”

池萧道：“看看，这里你年纪最大，却最没个沉稳的心态。小关不错，没枉了荀络一个劲儿的夸你。”

荀络使劲搓搓脸，道：“行吧……这事不能指望师父，他职司没到那个级别，使不上力，反而性子耿直容易坏事，虎聚山的安排我都没告诉他，师姐你也别说露了……还得靠咱们自己多方张罗，实在不行，我就离开庆云阁另起炉灶，浪修又怎么了，浪修出身的高修大能为数也不少……”

“别冲动，风险太大。”关尚阻拦道，“其实我这几天倒是有稍许变化……”接着便把他应了金水院的生意差遣一事说了。

要是放在两天前，可能荀络对关尚在金水院的小小布置都不会在意，但今时不同往日，在自己门派看不见出头的曙光，荀络仿佛在关尚身上找到了救命稻草。

“很行啊兄弟！不如咱们就用金水院的招牌做起来？要不我干脆辞了庆云阁，加入你们金水院如何？……唉呀，我一个道阁的俗修，相当于你们掌院的级别了，这不妥，我委屈一下，做个监修……不，都修也行！职司都是身外之物，赚钱才是人生之本！”

自我兴奋了半天，发现池萧和关尚都用看白痴的眼光注目着他，荀络尴尬地笑笑：“我也就是先这么一说，当然要从长计议，从长计议，哈哈……”

“金水院太小，根本承担不起这样的生意。”池萧道，“金水掌院敢把这差使交给小关，是没认为他能掀起大浪，在河关县小打小闹他怎么都能接得住。如果金水院的铺子里公然出现阳雁草相关的物事，恐怕掌院第一个就要把他绑起来去给凉王个合理解释……”

池萧这是持重的想法，但关尚觉得还真的未必。以老掌院敢隐匿阳雁草数量不报的胆子，说不定大浪来了也要在里面翻上几个筋斗。他不屑于荀络的想法，单纯是因为庆云阁弟子的身份很重要，根本不值得为这点事情放弃，将来金水院的招牌做事，他还很需要荀络在庆云阁内的配合。

这里面的细节没必要一一解说，反正荀络已经放弃了不切实际的幻想，三人转而开始商量前往阳首山的准备和配合。对凉王在短时间内第二次“心血来潮”，池萧更为敏感，她认为这很可能是一个前奏，凉王准备以阳首山的妖族为突破口，为他自己的未来布局了。

“凉王的封地就在秦州阴平、武都、略阳三郡，庆云阁免不了要跟他打交道，据我看来，凉王能力不足，野心却不小。”池萧道，“仗着其上两代百多年的余荫，他说是三郡封地，实已能对整个秦州事务指手画脚，秦州州牧钱杰就出身自凉王一系把持的广安楼，自然唯他马首是瞻。”

“等下，既然是凉王把持的门派，居然只是楼一级，还没有庆云阁的级别高？”关尚有点困惑。

荀络知道自己这个二弟对道门形势常识一窍不通，回答道：“这是因为凉王自身资质不佳，常年靠大量灵药灵石推着，才勉强够到楼主相应的修为，他又不肯把位置让给别人，所以硬是被朝廷从馆降成了楼，但其实力绝不能当成一个楼级门派来估算。实际上，道门平日里所讲的‘二十四馆’，仍然有广安馆的一席之地，就等着凉王什么时候换人呢。”

这也可以？看来领导者的水平决定了一家门派的上限，这点在道门也非常适用。

广安馆被生生变成了广安楼，成了二十四馆当中的笑谈，凉王当然脸上无光，这也是他拼命想要证明自己的最大驱动来源。

上位者的一个小心思，就足以决定底层修士的生死和命运，如果没有凉王、辽东和阳雁草这一连串因素的牵引，邓三郎和小孙就不会在阳首山上尸骨无存。这不是蝴蝶效应，应该可以叫做大象效应。

大象贪玩打了个滚，它会不会回头数数碾死了多少蚂蚁？

蚂蚁要想自救，只能提前做好准备，思考如何避开大象的行进路线，预测大象倒下来的时机，以及祈祷运气不要太差。

在他们三人看来，既然是凉王亲自要求针对妖族调查，必然不会简单敷衍了事，队伍中很可能有不惧瘴气侵扰的高修存在。虎聚山是近千妖族的大部落，跑不得也藏不住，更难以证明自身与小孙遇害的事件无关，最好的办法就是将队伍引入歧途，远离虎聚山一带。

在荀络这个名义上的队长对整个队伍的组成所知都非常有限的情况下，三人暂且只能商议一个大概的可能性，细节上需要到时随机应变，难度不小。他们也不敢提前给妖族送信，凉王的人说不定已经提前出发，万一在路上把信使截住，那就大事去矣。

“我倒是要再提醒你们。”池萧道，“虎聚山妖族说到底与你们只有一面之缘，所谓的合作能不能开展尚无定论。而一旦你们暗中相助妖族的意图暴露，葬送的可是在道门的生涯乃至性命，你们确定此事值得？”

关尚和荀络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值得！”

荀络咬牙道：“不发财，毋宁死！再说只要我们一口咬定不是‘相助’，而是无心之失，我相信凉王和州牧也不能轻易把我们砍了。在阳首山上为道门事业献身他们可以不当回事，但在牢狱中处斩一个修士，哪怕只是个俗修，也必须要报朝廷大理寺复核，应该不至于赔上性命……吧？”

而关尚心里想的则是，这世上所谓高修，怕是也没有多强，万一出了什么事，往虎聚山那边一跑，上千妖族难道还保不住自己？如果不能把这条商路趟出来，那还莫不如去妖族当个智者，不比混在道门底层舒服？宁为鸡头不做凤尾嘛。何况虎聚山还有小狐妖……人和妖何必划分那么明显，种族歧视要不得！

总之两人都是骨子里的商人脾性，退路稍微想一想，就敢往前赌一把。

“行，既然你们都这么坚决，我就豁出去帮帮你们。”池萧干脆利落地道，随即狡黠一笑，“不过将来你们跟虎聚山的生意，要算我两成。”

“把当年那个不食人间烟火，傲然如出水芙蓉的池女神还给我好吗……”荀络哀鸣道，“你看看都被世间铜臭染成什么样子了！”

“出水芙蓉终要回归于淤泥。”池萧道，“何况不只是这次差使，在庆云阁内部的方案推动也包在我身上。”

“分你三成！”荀络和关尚再次异口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