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照在雪地上,没有一丝寒意。
武当山重重叠峰的雪有些耀眼,却静如仙辇。
天雪连际中,也许真的有神仙,至少在这武当山中就有一位活生生的真神。
这连绵山栾正是他的驾辇,好不逍遥、好不快意地游荡其中。
也正因为江湖中人都知道武当山中有这么一位真神,所以就算是都知道武当山之行凶险万分,他们也会肆无忌惮的前往。
这也许是种信念,更是一种信任,不会有人去怀疑在这武当山中会出现危难,这便是这位真神的威望与江湖地位。
可,上山的众人之所以奇怪,也并非一副简单的冷漠神情,则是人流中几乎可以看到江湖中所有门派的身影,无论大小帮派,亦无论强弱个体。
他们上山的目的也许是一样的,无论是听闻,还是受到未知邀约的,江湖中该来得几乎都来了,江湖中能来得也几乎全来了。
此刻,他们都正注视着茶棚的方向,都目不转睛的盯着一面茶桌
那面茶桌还在不停地上下抖动,桌脚撞击地面的声音也越来越频繁,愈来愈急促。
奇怪得是,竟无一人发出声响,连窃窃私语都听不到。
他们都在看着,面无表情的看着,但手中的兵刃却早已紧握,握得不能再紧了。
突然,那之前一直跟在膘肥壮汉身后的瘦高个发声一阵颤音,这声音很弱,但却很清晰,“五绝神针”
众人仍在看,依旧无人开口说话。
事实上,这个发出颤音的瘦高个也是在恐惧呆愣了半晌后,才发出声音的。
瞠目结舌的他,好似想要说得更多一些,但又好似已经没有任何必要了。
他看得真切,亦是离膘肥壮汉最近的一位。
此刻,他与膘肥壮汉的距离早已不是五个人的长度了,而是半个人的空隙都没有。
“唰唰唰”一靴子踏破雪层的声音开始响起。
紧接着,“唰唰唰唰唰唰”越来越多的靴子踏破雪层的声音都出现了,且愈来愈密集,愈来愈杂乱起来。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众人已将那素衣女子给团团围了住,他们仍是面无表情,仍在看着,仍紧握着手中的兵刃,却没有一人率先亮起兵器。
膘肥壮汉早已收起了惨叫,他咬紧牙关,却难以阻挡上下打颤牙齿他瞪圆了眸子,脸上的青筋也已爆到了极限他的额头上不停地渗出着冷汗,起初不停甩动的手掌,也静止了下来。
他的手掌已与掌下的茶桌紧紧钉在一起,而钉在一起的并非是钉子,而是一细长的银针。
他的手掌并非已不再剧痛,而是有比这剧痛更加让他恐惧的事情出现了。
做了二十年捕头,又做了十年恶人的膘肥壮汉,也许从未想过,这世上会有一件事能让他如此胆寒。
至少在江湖中提起他魏海的名头,是无人敢小觑的。
更何况他的身后一直站着得那个横眉长脸的瘦高个,便是那绿林四十二岗的总瓢把子山海剑何顺。
如今,那何顺的神情已然狰狞变色,他也不得不懊悔起来方才的冒犯。
他的眸子不禁左顾右看,漂浮了起来,在震恐的同时,他也想寻找一丝生机,没有人会在将要死亡之前,不去试图争取一下的。
可显然,无论他的眸子偏向哪一处,都是凄冷无比,冷得让他整个身子也开始颤抖了起来,只因他以为的希望,不但没有看到,反倒看到得全是绝望。
突然,他的心中好似升起了一阵生机,且随着一话音逐渐惊喜起来,只因死气沉沉的氛围中终于有人开口说了话。
而,这人开口说得第一句话,则是:“你的门人在哪?”
被人紧紧围住的素衣女子虽早已站起了身,但面对突如其来的这一问,她还是怔了一下,其嘴角却又在瞬间泛起了笑意,“门人?小女子从未有过门人。”
开口之人斜握长剑,拱手一揖,目光深沉且覆满杀意,“名人不说暗话,在下风雳门门主欧阳素栢,敢问阁下可是灭影门门主冷溶月?”
素衣女子咯咯一笑,莺声道:“冷溶月?哈哈哈,我倒希望自己是冷溶月,这样我便不用来找她了。”
欧阳素栢,一惊道:“姑娘也是来寻冷溶月的?”
突然,又一人说道:“素栢兄,不要信这丫头的鬼话,我们眼前的五绝神针可是假不了的!”
素衣女子含着笑意缓缓垂目,婀娜一转,走向身后的茶桌前,轻轻斟倒起新的茶水来,“我使出的的确是五绝神针,但这并不能代表我就是冷溶月。”
欧阳素栢,厉声道:“就算你不是,也定然和她脱不了干系!”
素衣女子神情自若,嘴角的笑意仍未退下,她已将茶碗触碰在唇边,凝视着碗中的盈盈绿茶,缓缓道:“近日,我也听闻了很多关于冷溶月的传闻,听说她只是一位十几岁的小丫头,但做得了灭影门门主。”
她手中的茶碗缓缓下移,又渐渐转身,回到了起初的坐凳边,“还听闻她的亲生父亲是那这世间最接近神的天翱门门主郭明轩,而她的生母则是”
话到此处,她竟一顿,没有再说下去,眸子中却泛起了一抹伤感来,整个人也呈呆愣状,好似勾起了心田上深烙的回忆。
欧阳素栢旋转手中长剑,右手已触碰到剑柄,沉声道:“你说这些是何意?难道是想吓退我等众人吗?”
素衣女子沉默了起来,眸中也失去了神光,她缓缓坐下,又缓缓翘起二郎腿,她没有展平皱起的裙边,而是将端着茶碗的右手轻轻地落在了腿上。
欧阳素栢,又道:“我等今日能够上这武当山,并非是要针对一个只有十几岁的冷溶月,而是要找她门下秋思阁之人,秋思阁一天不灭,便会祸害武林一天!”
“对,秋思阁不灭,武当绝无安宁。”顿时,众人竟齐齐喝应起来,并一声比一声响亮。
这时,膘肥壮汉魏海一直瞥向素衣女子的眸子,也有了一丝松懈,他掂起钉在掌心的茶桌,向一侧微挪着身子,没挪动一分,他的眸中便多一分窃喜。
就在魏海以为将要彻底远离了素衣女子之时,猛觉心胸一阵钝痛,他一直斜瞥着的素衣女子竟赫然消失了
他的脸部开始狰狞,他的瞳孔开始放大,他的身子也开始完全挺起,他的目光更是笔直地转向了正前方。
在他眸光中一直端着茶水,稳稳坐着的素衣女子,不但出现在了他的身前,素衣女子手中的茶碗也已变成了一把寒气逼人的钢刀。
而,这把钢刀早已在他用力想要甩开钉在手上的茶桌时,被晃落在了地上。
现下,这把钢刀竟赤裸裸地直入他的胸膛,却是连一丝声响都没有发出地插了进去。
她是何时站起身来的?
她又是何时放下茶碗,弯腰捡起躺在地上的钢刀的?
她是何时来到他身前的?
她又是何时出刀,一刀破心的?
魏海有太多想不明白的地方,但他也永远想不明白了。
就单单摸了一下素衣女子的手,便丢了性命
也许,单单摸一下素衣女子的手,并不是魏海的死因,但魏海却的确是个该死之人。
可,这世间哪有那么多该死之人呢?这世间又何止一个该死之人呢?
为何偏偏死得会是魏海呢?
这也许是一件可以让人想上三天三夜都想不明白的一个问题。
就算是有人想上六天六夜,也一定脱离不了魏海轻薄素衣女子的举动的。
这好似是一件很复杂的问题,只因没有人敢相信,就因摸一下手,就能丢掉性命这一事实,且是一刀入膛的必杀招式。
难道,这魏海之前便已得罪过这位素衣女子?
事实上,在素衣女子看来,她之所以要杀魏海,并不是因为魏海的轻薄一举,而是因为她极其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