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志良给良爸又倒了半杯酒,良爸却不满道:“给我满上。”
“少喝点儿,爸。喝一斤不算能耐,喝一辈子才是能耐。”许志良劝道。
良爸却说道:“满上!今天高兴!”
许文方也帮腔道:“就是。给我也满上。”
说完,他就端起酒杯,把杯里剩下的小半杯酒一口喝光。
三个女人同时白了两个酒鬼一眼,良妈出声道:“差不多得了袄,最后一杯。”
老婶则说道:“等会儿是不是还得去找刘长贵?喝的醉醺醺的,怎么去?”
良爸和许文方对视一眼,兄弟两个美滋滋地碰了一杯,同时说道:“男人的事儿,女人少掺和。”
许文方揉了揉身边许志军圆滚滚的小脑袋,说道:“大儿子,你将来能有你大哥一半儿出息,你爹我就知足了。”
许志军手里抓着一根啃了一半的鸭翅,嘴里的肉还没咽下去,听见他爸的话,就手舞足蹈地叫道:“等我长大了,我也要和大哥一起赚大钱!”
许志良却笑道:“我这也是逼不得已,没考上大学,只能赚点儿辛苦钱。你啊,还是要好好学习,将来才能赚大钱。”
“老叔,志军的文化课不能落下,不管将来赚多赚少,在他的学业上,不能心疼钱。”
“我还想看着咱们老许家出第一个大学生呢,到时候,可是要去我爷坟前烧纸告诉他的。”
听见许志良谈到他去世的爷爷,奶奶神情有些黯淡。
不管人活着的时候,两个人之间怎么吵怎么闹,等到奶奶岁数越来越大了,希望能陪在她身边的人,还是爷爷。
可惜,人死不能复生。
许志军还小,这些生离死别对他而言,感受还没有那么深。
他用力挥舞着手里的鸭翅,上面还沾着几个饭粒儿,大声叫道:“好!我要考大学!将来当董事长!”
“哈哈哈哈。”一桌人哄堂大笑。
在这个年代的孩子眼中,最赚钱的,永远都是做生意的。而做生意里最厉害的官儿,就是董事长。
许志良和许文方碰了个杯,喝了一口酒后说道:“老叔,村里边的事情我不会出面,全部都交给你去打交道。一会儿如果要去见刘长贵,我就不去了。”
良爸问:“为啥不去?”
他还想在村里边好好显摆显摆他能耐的儿子呢。
许志良说道:“未来要和他们长远打交道的是我老叔,我跟着去了,反而容易让他们分不清谁主谁次。”
“我主的话,我难道能将来一直泡在村子里?今天这个村长有事,明天那个村长有事,我还怎么往春城出货?”
“我次的话,那我又何必出面?”
“就如我之前说的,我老叔这边是这笔买卖的重要一极,村里的事情我是完全放权的。大事小情,我老叔可以一言而定。”
“而我,只需要每周和我老叔过一遍账,再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就可以了。”
“所以,我完全没有必要去嘛!”
许文方一个种了一辈子地的农民,虽然也曾经梦想自己哪天行大运赚了大钱,但他从来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
许志良对他的完全放权,让他完全可以决定未来在哪些村子收购山货。到那时,那些村长之流无论是为了给村里创收,还是为了自己的回扣,都将想方设法地和他套近乎,交朋友。
想着想着,许文方仿佛就看见了自己和一众村干部围坐在酒桌上,称兄道弟的画面。
甚至乡长都陪自己喝了一杯酒,还拍着自己的肩膀,告诫自己再接再厉。
许文方一时竟有些痴了。
等他回过神来,把许志良递给他的带有采购和销售价格的纸还给他,说道:“大侄儿,从你老弟的算草本上撕下来一张,只把收购价写上,我现在就去找刘长贵。”
“着啥急,酒还没喝完呢!”良爸道。
不知道是不是酒里的药劲儿上来了,许文方只觉得胸口火热,恨不得下一秒就出现在刘长贵家,把事情和他敲定。
“来来来,大哥,干了。”许文方拿起酒杯,直接和良爸还摆在桌上的酒杯碰了一下,大半杯六十度的药酒,被他两口就灌了下去。
大口喘出几口酒气,许文方说道:“刘长贵每天晚上都要去村头的小卖店打麻将,我怕去晚了抓不到他人。”
“那也把饭吃完啊!”老婶说道。
许文方不理她,朝许志良抬抬下巴,说道:“大侄儿,赶紧写,写完我就去。等你们吃完,我估计也就带信儿回来了。”
许志良看了良爸一眼,见他没反对,点了点头,拿起纸笔,刷刷刷把收购价格都写在上面,然后撕拉一声把那张纸从许志军的算草本上撕了下来,递给许文方。
“老叔,记住,多收松茸猴头菇薇菜之类贵的东西,至于其他的黄瓜香之类的,利润太小,卖一万斤黄瓜香不如卖一千斤薇菜赚得多。”
“黄羊狍子雪蛤飞龙沙半鸡之类的,只要活的。”
许文方把纸折叠两下,塞进兜里,说了声知道了,穿上棉鞋军大衣就风风火火地出了屋。
等许文方走后,许志良陪良爸把最后一杯酒喝完,几个女人就开始收拾桌子。
收拾干净后,几个人围坐在炕上,摆上了两盘瓜子和花生。
老婶一边儿嗑瓜子,一边儿说道:“大侄儿,你说咱这边儿山里漫山遍野都是的东西,那南边儿来的咋就愿意花这么多钱买呢!”
许志良往嘴里扔了一颗花生,笑道:“第一是我们山里的东西确实好,营养价值高,又没有化肥农药,滋补养人。”
“第二就是地域不同,他们那边儿不产这些东西,就算有些地方产,品质也没咱们关外这片黑土地上的好。”
“第三嘛...”许志良咔嚓捏开一个花生壳,说道:“那边儿的人就是电视里说的,先富起来的那帮人。兜里有钱了,就开始讲究吃喝了,要吃的好,吃的贵,吃的补!“
”但是这会儿全国性的物流运输还不是十分发达,咱们这边的东西卖不出去,那边儿想买又买不着,这才催生出了这帮出关外收购再回去倒手卖出的二道贩子。“
”但是我估摸着这笔钱赚不了几年,也就最近这两三年能赚一笔俏钱,后边儿早晚有人能发现这条路,和我们竞争。到时候,钱就不好赚喽。“
“而且,一直这么和这帮二道贩子合作,也不是很稳当。”
许志良说的什么物流运输她老婶没听懂,但只能赚两三年这句话她听懂了,急道:“那怎么办?”
这可不是几十块几百块,这是几万甚至十几万的收益啊!
她们一家累死累活汗珠子掉地上摔瓣儿,一年到头才能赚几个钱?
由不得老婶不紧张。
许志良笑笑刚要说话,奶奶却出声道:“能赚个两三年你还有什么不知足?没有我大孙子,咱们不还得在这地里刨食!”
老婶一想也是,就算赚个三年,似乎也比他大半辈子赚的都多了。
可惜只分给我们家两成,要是分三成...
老婶的心里开始琢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