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志良让华强好好琢磨琢磨他今天说过的话，找准自己的定位，也就找准了做事的底线。

等许文方进来，告诉华强东西已经装完车的时候，华强就站起来对许志良说道：“良哥，你今天说的话，我都记住了，我会好好琢磨的。”

“那我就先走了。”

许志良嗯了一声，说道：“路上慢点开，你一个C1的票，当心被查。”

“路上如果被拦下了，别心疼钱，该上供就上供。出手大方点，权当交个朋友。”

华强嘿了一声，说道：“知道了，良哥。”

华强出去后，许文方一屁股坐在炕上，说道：“国道上那帮交警就是个无底洞，花再多钱也交不下来的，下回该拦你还是拦你。”

许志良笑道：“我知道，可没准华强就真能处成个朋友呢？成了，意外收获，不成，我们也没什么损失。”

“更何况，现在走国道跑长途的大车，有几个不被查的。”

“不查，他们的烟钱酒钱哪里来？”

“我能理解。”

许志良呵呵笑了两声。

许文方说道：“得，你心里有数就行。今天刚好收完了个村子，又正好你来，一会儿我们一起对对账。”

许志良说道：“我这趟来，对账倒是其次，主要是想和您说，我们这大张旗鼓地在乡里也收了一周了，乡里虽然一直没什么动静，但我们也该主动点上门拜访一下了。”

许文方点了点头，说道：“按你之前说的，我本来是想等咱们乡十一个村都收完，把总数拢出来，再去乡里的。”

许志良说道：“我回去仔细琢磨了一下，之前这块儿咱们想岔劈了。如果按提成的方式来打点乡里，必然造成有的乡多，有的乡少。”

“你也知道，这机关办公室里风言风语传的最快，啥事儿都甭想保密。”

“这个乡多，那个乡少，迟早几个乡长都得知道。其他乡也就罢了，到时候咱们乡乡长比别人拿得少，他脸上也没光，脸上没光自然就会迁怒我们。”

“所以，就按现在收上来的山货价值，估一个总数出来。不防估的高一点，然后拿出二十个点，作为常例，每个乡都这么多。”

许文方寻思了一会儿，点头说道：“是这么个理。但是我们乡的，要不要多加一些？”

许志良摇头说道：“不用，我们已经送给他这么大一块政绩了，只要这块政绩能落实到他头上，其他的多点少点影响不大。”

“一碗水端平就行了。”

许文方说道：“行，那就按你说的办。”

“对了，今天收的高家店村的村长高进喜，我之前听说他和咱们乡的二把手高副乡长有亲戚。原本以为应该是堂兄弟一类的，今天我一探才知道，是他二姐夫。”

“二把手？他二姐夫？也姓高？”许志良乐了。

“是啊，高家店那个地方，十个里面有个姓高的。不过现在看来，高进喜这个高和高副乡长那个高，不是一个高。”

“不是一个也差不多了。”许志良说道。

许文方嗯了一声，点了点头，说道：“所以我今天给他露了露口风，说我准备拜访一下乡里，但又没有门路。他马上就大包大揽下来了，说等我想去的时候，带我去。”

许志良呵呵一笑，说道：“那正好啊，这真是要瞌睡就有人送枕头，有他带你去，比你一个人贸然过去好得多。”

许文方说道：“我也这么想，就是这个人太心急了。我好歹也收了个村的山货了，就他一个人话里话外的让我现在就把抽成给他结了，连一下午都不愿意等。”

许志良笑道：“不怕他急，也不怕他贪，就怕他是个刺猬让我们无处下口。”

“哈哈哈哈哈。”

叔侄二人一起笑了起来。

“老弟，笑啥呢？”高进喜从外面推门走了进来，老婶和赵老师跟在他身后。

“这位是？”高进喜没想到屋里还有个人，愣着问道。

许文方笑道：“这是我大侄儿，我大哥家的。”

“啊啊啊！大侄子啊，好好好，小伙子长得精神！”高进喜大声地说道。

许文方哪能不知道啥意思，问高进喜身后的赵文余道：“赵老师，今天两个村分别收了多少？”

赵文余和许文方沟通后，加了个总账，把每天收购的总数记录在里边。

当下打开账本，缓缓念道：“马家堡子收猴头菇五百七十斤，松茸一百二十一斤，薇菜百九十斤，榛蘑一千四百零五斤，榆黄蘑一千七百二十二斤，猴腿菜两千九百十二斤。”

“高家店收猴头菇六百十斤，松茸一百零二斤，薇菜九百一十三斤，榛蘑一千六百四十斤，榆黄蘑两千斤，猴腿菜三千零五十二斤。”

高进喜站在一旁笑道：“我们高家店和李老棍子的马家堡子，几乎算是咱们乡最大的两个村了，户数几乎是你们梁家村的两倍还多。我们两个村收上来的数量，至少可以顶四个村子吧？”

许文方笑道：“差不多，差不多。”

高进喜哈哈大笑，很是自豪。

赵文余看了许文方一眼，见许文方点头，就继续念到：“马家堡子今日收货合计应付五万三千七百元，高家店今日收货合计应付五万九千九百九十四元。”

“辛苦赵老师。”许文方站起来笑道，同时朝老婶使了个眼色。

老婶笑道：“高村长，早上长贵叔给你留了点东西，让你今天回家的时候顺便带回去。就在隔壁屋放着呢，我带你去拿。”

“好好好。”高进喜连连点头。

等高进喜和老婶出去后，许文方从兜里掏出一百七十五块钱，递给了赵文余。

“赵老师，这是这一周的工资，一百七十五块钱，您点点。”

赵文余接过钱，先没往兜里揣，而是客气道：“你看看，文方啊。你们瞧得起我老头子，让我来给你们帮忙，还给我这么高的工资，我都不好意思了。”

许文方摆摆手笑道：“没啥不好意思的，赵老师。我们也是信着您了，您出了力，自然就该拿钱。您别嫌少就好。”

赵文余也就顺着话茬把钱揣到了兜里，摇头道：“不嫌少，不嫌少。有多大本事，吃多少饭。再说，托你们的福，我也卖了不少山货，也赚了几百块钱呢。”

“就是我平时都是一个人，吃不了多少，这些东西也就没晒多少。得亏我岁数大了，晒得都是些松茸和薇菜一类营养价值比较高的东西，这才能卖上价钱。”

“明年你们要还收，我就多进山里摘点，等夏天和秋天呐，多晒点。”

“这样明年，还能多赚点呢！”

许文方连连说好。

“得了，账本都在这儿了，你晚上仔细点点。有什么问题，明天就告诉我，我今天就先回去了。”

“急啥啊，赵老师，还没吃晚饭呢。”许文方起身说道。

赵老师看了许志良一眼，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欣赏。

他笑着说道：“俺儿子他们学校明天放月假，说是回来看看我，我这不得赶紧把屋子收拾收拾，好让他们娘三个回来住啊。”

“儿媳妇儿是城里长大的，讲究着呢，呵呵呵。”

“得了，不用送我，我走了。”

赵文余朝许文方摆了摆手，转身走了。

那边高进喜从老婶那拿到了他回扣的一万多块钱，美滋滋的同时，只觉得这是自己这辈子第一次觉得钱这么好赚。

同时他心里清楚，许文方能给他高进喜这么多回扣，说明许文方一定赚的更多。

这样的财神爷，值得结交。

正好他有求于自己，以后大可以好好攀攀交情。

他高进喜还不到五十，这心里可还火热着呢。现在手里有了钱，上边又有他二姐夫的关系，将来未尝不能试着朝上边挪动挪动。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还得和二姐夫当面聊聊再说。

想到这，高进喜朝老婶说道：“弟妹，你看老哥原本只想着帮我们村的村民谋点福利，让他们家家户户都能赚个几百块钱，过个肥年。”

“没想到你们还给我这么多钱，哎，你说说这事儿闹的。”

“老哥可是真不好意思了。”

老婶笑道：“有啥不好意思的，我家文方今天得空的时候还和我念叨，说和高村长虽然今天是第一次见面，但是就觉得和你特别投缘。”

“再说你帮着我们在村里也没少忙活，这最后大家愿意过来把东西卖给我们，那不都是看在你的面子上。”

一番话把高进喜拍的是浑身舒坦，他故作严肃道：“弟妹，以后别叫我高村长，啥村长不村长的，就是个比你们痴长几岁的老哥哥。”

老婶笑道：“那我可不敢。”

高进喜不动声色地站起身，说道：“有啥不敢的，你要再叫我高村长，那就是还拿我当外人。”

老婶也跟着站起身，笑道：“行行行，听你的，高老哥。”

“哎，这就对了嘛。那我就先回，晚上我再过来。正好我那儿还有瓶好酒，上次我姐夫送我的，我一直没舍得喝。今晚，一定和文方喝个不醉不归。”

说着，他目光就瞥向了桌上装着一沓钱的报纸。

老婶拿起装钱的报纸，就好像塞一筐鸡蛋一样，把那沓钱塞到了高进喜怀里，同时说道：“那我晚上必须整几个硬菜，好菜才能配得上高老哥的好酒啊！”

“好好好，哈哈哈。那我就先回了。”高进喜把钱藏进怀里说道。

“您慢走。”

从隔壁屋出来，高进喜推开许文方这屋的门，探头进来说道：“文方啊，我就先回去了，晚上我再过来。我那儿有瓶好酒，今晚咱哥俩不醉不归。”

许文方赶紧穿鞋下地，说道：“我送你，老哥。”

“哎呀，你不用送，就在炕上歇着。”高进喜客气道。

“大侄子，我走了啊，回头让你老叔带你去我们高家店溜达。我跟你说，我们村正经有两个好看小姑娘呢，相中了哪个大爷我就给你做媒，让你娶回家当老婆。”高进喜又朝许志良摆手说道。

许志良站起身朝她点了点头，说道：“那我先谢谢您，您慢走。”

许文方还是把他送了出去。

许志良则坐在炕上，开始查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