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林路是春城早期兴起的商圈，和后来的重庆路一起，是春城最有名的两条街道。

耐克这会儿在春城还是时尚和有钱的象征，许志良陪着范胜勇在桂林路的一家耐克店里一边逛着，一边听范胜勇说道：“宁春阳啊，这个人我有印象。”

“是个大学生吧？白山大学的，对吧？”

许志良点头，说道：“您记得清楚。”

范胜勇笑了笑，看了看手里的那双球鞋，说道：“你说这美国佬的东西，咋就卖这么贵？这一双球鞋，看着傻大傻大的，够我买好几双鞋的！”

许志良笑了笑，从鞋架上另拿起一双更贵更好看的，说道：“一分价钱一分货，虽然这里面有品牌的价值在内，但耐克的东西，质量确实好。”

“送孩子？”

范胜勇恩了一声，说道：“养了两个讨债鬼呀！老哥我要孩子要的晚，别看今年五十五了，可大的那个才参加工作两年，小的那个才高二！”

“老哥真是老当益壮！”许志良捧了一句。

范胜勇哈哈笑了两声，说道：“唉，时代不同喽。本来想着儿子渐渐大了，没有女儿知冷知热，就琢磨着豁出交点罚款，再要个女儿。”

“谁成想，又是个带把儿的！”

许志良笑笑没有接话。

就听范胜勇一个人继续说道：“这老大眼看着也要结婚了，买房给钱，买车给钱！”

“小的今天补课班给钱，明天资料费给钱，这不，过生日还非要这耐克的球鞋。那是提前半年就跟我墨迹了，我寻思他平时学习也算努力，今天就来给他买回去，当做奖励了。”

许志良颠了颠手里的那双球鞋，说道：“这双看着更好些，也更潮流。”

范胜勇瞥了一眼价签，摇头道：“太贵了，给他买这双他就知足了。”

许志良问道：“孩子多大脚？”

“43的。”

许志良喊来导购员，问道：“这双鞋有43 的吗？给我拿一双。”

这会儿在耐克专卖店做导购员的基本都是二十出头青春年少的小姑娘，闻言走过来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小姑娘，先是拿着许志良手里的鞋看了一眼鞋码，然后说道：“稍等，我给你找找。”

范胜勇晃了晃手里的球鞋，说道：“这个也给我找一双43的。”

“好的。”导购员答应一声，转身就去后面的储物间找鞋去了。

趁着这个空档，许志良问范胜勇道：“后来呢，宁春阳在里面怎么样？”

范胜勇抽出一支烟，叼在嘴上，刚要点着，另一个导购员小姑娘就跑了过来，说道：“不好意思，我们这里不让抽烟。”

“规矩真多！”范胜勇嘟囔了一声，倒也没为难这个小姑娘，顺手把烟拿下来卡在了耳朵上。

“他应该是得罪人了吧。”范胜勇说到这，就住了嘴。

但许志良明白他的意思，肯定是当时被扎那小子的家里人在监狱里找了关系，给宁春阳吃了些苦头。

这都是题中应有之意，他点了点头，说道：“是。”

范胜勇接着说道：“这个小子，聪明，能忍，但骨子里也有股狠劲儿！”

“刚来的时候，我们都以为他是个怂包，被狱警收拾也就罢了，在他那个房间里也是总被欺负的那个。”

“直到有一天...'”

范胜勇的话没说完，先前那个导购员小姑娘就拿着两个鞋盒走了过来。

“两位试试大小。”

许志良摆了摆手，说道：“直接装起来吧。”

“这是干啥？”范胜勇问道。

许志良笑道：“年轻人，火力旺，尤其打完球之后，更是一脚丫子汗。您要是不想被熏晕，就听我的，一次买两双，还方便换洗。”

“开票吧。”许志良朝导购小姑娘说道。

小姑娘心想这人真敞亮，看他的穿着，倒是小瞧他了。

果然人不可貌相。

“老哥，您继续说。”许志良一边和范胜勇往收银台走，一边说道。

范胜勇深深地看了许志良一眼，说道：“后来啊，这小子趁着晚上大家睡着了，把他们屋最凶的那家伙给捅了。”

许志良眉毛挑了挑。

“你知道他用得什么吗？”

许志良摇头。

范胜勇嘿声一笑，说道：“牙刷！他不知道磨了多久，把牙刷把磨尖了，当成把匕首捅在了那人的大腿上！”

许志良皱了皱眉，说道：“他这么干，应该被加刑吧，怎么会正常出来了？”

“这就是我说他的聪明之处了。”

“现在各单位都在安装计算机，我们监狱也得了一台，可是没人能捅咕明白。”

“但是他会！”

“就是单位里刚毕业分配进来的大学生，都没有他玩儿的明白！”

“甚至就连我们的兄弟单位，电脑遇到问题了，有时候都得来找他。”

“就这，他伤人加刑，然后又因为表现良好减刑。”

“而且从那之后，他们那个屋，再没人敢惹他了！”

范胜勇站在那里说话的时候，许志良已经十分自然地从收银台小姑娘手里接过票据，然后点好钱递给了她。

接过两支装鞋的袋子，许志良和范胜勇并肩朝外面走去。

“可是我看他，好像有点不正常的样子。”许志良皱眉说道。

“是有点神经兮兮的，不过脑袋瓜绝对没问题。”

“他出狱后怎么样了？”范胜勇问道。

许志良简单说了下自己见到的情况，范胜勇叹了口气，说道：”可惜了这个小伙子，有了前科，尤其是故意伤人，没有哪个用人单位会接收他的。“

说到这儿，他突然一顿，瞅着许志良说道：“你是...想用他？”

许志良笑笑没说话。

范胜勇竖起大拇指，说道：“小伙子，有魄力。”

“我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才。马上就二十一世纪了，二十一世纪什么最重要？人才！”

车上，范胜勇点着一根烟，说道：“也好，我看你将来是个有出息的，他能跟着你，也算是有条出路。”

“不然他那一身本事，真是可惜了。”

“其实我也曾经想过，走走老同学的关系，给他在体制里谋个出路，可惜...”

范胜勇没有再说下去。

许志良知道，范胜勇的想法，根本不可能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