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平也曾多此幻想成为人人羡慕的天才，可仅限于年少不懂事时。等长大后，虽然偶尔也会成为一颗柠檬精，但很快就能将注意转移到其它地方，来调节自己的内心。

习惯永远都是最可怕的事情。

凯尔的突然出现让吕平的生活完全变了个模样，所有的习惯在短时间内都崩塌掉了。那种感觉就像是吃了几十年的糠腌菜，突然父亲对他说，“其实我是全球首富，这些年只不过是为了历练你的心性。”除了当作调剂的笑话根本就不会有其它的反映了。

可当那一串豪车钥匙甩到桌子上之后，一切就全变了。

“我还有一个问题。”吕平突然严肃了起来。

凯尔也停下了奸笑，深吸了一口气，“正常问题我可以回答，至于那些情啊爱啊，我可不行，虽然外面有许多嫩模都在心心念我。”

吕平皱了一下眉头，有些想不明白面前的这个老人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般不靠谱的。

“我换了接引人后，多久能见到我的父母？”

“这种事情要看你自己，我只能给你提供渠道。”凯尔愣了一下，耸了一下肩膀，“至少要你能在那个地方活下去的地步才可以吧，每一个混沌都是宝贵的。”

“我保证你三年内可以进入极地。”何北斗的声音在楼梯拐角处响起。

吕平觉得世界都亮了一些，肯定的回答总能改变一个人的心性。

“凯尔，你从什么时候开始连笃定的心都消失了？”何北斗不放过任何能怼凯尔的机会。

没等凯尔回怼，吕平就向前跨了一步，绕过了那老人站在了何北斗面前，“你确定是三年时间吗？”

“就三年。”

吕平看着那三只粗壮的手指，以及完全没有躲闪的眼神，他信了。撒谎的人绝对不敢正视别人的眼睛，只有极度自信的人才能神不改色。

“那么，你愿意成为我的接引人吗？”吕平挺直了身躯，认真无比。

何北斗将手掌落在吕平的头上，轻轻揉搓了几下，“我不遵守《德萨斯守则，所以这一套就免了吧，二十多岁的人了，还搞这么一套小孩子的东西，真是有够幼稚的。接引人什么的，只不过是为了找一个能名正言顺调用外星生命体素材的借口罢了。”

吕平有些不爽的伸手将那只手给打到了一旁，看着面前的那个肌肉大汉总觉得自己被耍了。

何北斗却完全不在意他的无礼，笑嘻嘻的说，“你可是混沌，超稀有的存在。你该不会认为这个世界上真的会有无条件对你好的人吧？你找我做接引人不也是带着目的的吗？所以……”

“所以你的目的是什么?”

“当然是亲眼见识一下混沌的极限力量咯，以后说出去那个超级强者是我交出来的脸上也会很有面子啊。”何北斗说出来的话自己都不信。

“呵呵，请您坦诚一些好嘛？”吕平将每个字音都拖的很长，“我未来的接引人。”

“你的素材我会抽走一半。”

吕平转头看了一眼天空，天是亮的却没有看到太阳，一大片云遮住了它模样。有时候，这些所谓的阴暗反而能起到巨大的保护作用，谁的心里还没有一堵墙？

“三年时间，我要见到父母。”

“没问题。”

两个人带着自己的目的达成了某种共识，这种双发都不需要投资的买卖瞬间就可以签订合同。故事里的恶魔总是很容易就能蛊惑人心，最大的原因就是能解决大部分人都解决不了的问题。

难不成那些被蛊惑的人都是傻子不成？谁还不是绝望到想不出办法，才会选择出卖灵魂。

全部精力都放在何北斗身上的吕平根本没有看到凯尔摇头苦笑的动作。

……

深夜，德萨斯庄园天文台楼顶。

凯尔一手烟一手酒，半躺在地面，在他的手边放满了空瓶，活脱脱的一副废物模样。一阵秋风起，吹落了一些树叶。用不了多久，那些树就要变成秃子了。

何北斗正哼着不知道那种语言的民谣，好在那糟糕的嗓音并没有传出很远，否则这个夜晚也不知道会有多少人难以入眠。在他的脚下放着同凯尔一般多的空瓶。

“你为什么要骗那孩子？”凯尔问。

何北斗对吕平说的话全都是假的，没有人能在三年内到达极地冰层之下，庄园也不会提供多余的外星生命体素材，他对吕平所说的一切没有一句真话。

吕平那个倒霉蛋竟然还真的信了何北斗的鬼话，当场就让凯尔通知更改接引人指令，好似过了这村就没这个店一般。

“这不符合你作风，而且你的样子做这种事情好像也不太合适。”凯尔对着瓶子吹了一口。

“那我该是什么样子？还跟以前一样吗？什么事情都用强的，那很不人道的。时代都变了好嘛。”何北斗挣扎从地上站了起来，“我可不是你这个老迂腐，你早晚要带着你那套规矩下去，而我将会领导新的混沌开辟新的时代。”

凯尔晃了晃手中的瓶子，里面连一滴酒都没有了。

下一秒那空瓶就在空中划出了一道完美的抛物线，从天文台楼顶落在了地上，玻璃碎裂的声音打破了安静的夜，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野猫夜惊叫着逃离了天文台所在的位置。

“我能怎么办？这个年纪了，若不是混沌的不稳定性支撑着，早就该回归自然了。现在我活着的每一秒都是赚来的。”凯尔站起身来从巷子中又掏出一瓶酒，“说不准明天的太阳就进入不了我的眼眸了。”

“真希望你看不到明天的太阳，这样你就不用背负那么多罪孽了。”何北斗望着头顶的星空，“到时候你会不会同记载中那样重回故土，化成某颗星星上的尘埃。”

“故土？你真的相信这个说法吗？人类来源于外太空，我们只不过是被寄养在这里的淘汰者。”凯尔看着那颗明亮的启明星，思考着猎星人内部所流传下来的说法，“就算真的有那种情况，也不会是我，只有吕平和那个家伙才有可能吧。”

何北斗没有说话，也将自己手中的空瓶扔了下去，静静的等待着那声脆响。

“打赌你输了。”凯尔说，“吕平有两个接引人，另一个是我，所以我也不是什么墨守陈规的老家伙。还有，烟这种东西我是戒不掉的了。”

“这样说的话，我双赢。”何北斗不愿意认输。

“无所谓了，反正你那个赌注生效日期也是在我死了之后。”

何北斗满不在乎的站起身来，舒展了一下身子，“无所谓了，那个小子肯定要跟我一起去沙漠，我退休他荣耀，猎星人进入新的篇章。”

“或者是全人类。”凯尔的态度仿佛像是再说晚饭吃什么。

两人四目相对，都露出了一股耐人寻味的笑容。清脆“叮”声从他们手中的酒瓶上响起，一切不言之意全都顺着那迷人的液体流进了腹中。

……

吕平肚子坐在电脑前，看着屏幕上内容，那是他的作家后台，偏下方的位置写着这么一行小字“距离上次更新已经过去三天”。

从他见识到外星生命体那天起，就没再继续写过小说，存稿也终于在三天前用尽了。评论里除去喷他的几条，就再也没有其它的了。

吕平也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一个没人催更的作者终究是失败的。

“那些人给我的奖牌有什么用？”笼子里的奏突然开口问。

吕平抬起头看了一眼那只画眉，它比平日看起来更加精致了。晚饭后来颁奖的那些人中有一个恰巧学过宠物美容，从未被人打理过奏享受了一番帝王般的待遇，从洗澡到修剪整整持续了三个小时。

“我问你话呢！”奏没等到回复，便用力的装了一下笼子。

吕平这才惊醒，赶忙回应道：“那东西我也不知道。”

原本奖牌的作用是用来解锁权限的，可一只鸟要这些权限有什么用，它又看不懂人类的问自。

再说了，吕平在凯尔成为自己的接引人后，就获得了德萨斯的一级权限，可以窥视到除去核心秘密外所有资料，远比那一个奖牌实在的多。有些人穷尽一生都触及不到的核心就这么轻易的展现在了他的面前。

吕平觉得自己就像是土鸡飞上枝头变凤凰，外表华丽无比，地位也瞬间攀升了一大盘，让外人来看除了羡慕嫉妒就还是羡慕嫉妒，可只有他知道，在内心深处自己还是那只土鸡，只想着在地上刨刨土，抓抓虫子，晒晒太阳混完一天算一天。

“你们人类还真是无聊呢，总是搞些虚有其表的东西，还是那小姐姐的手抚摸来的舒服。”奏一脸享受。

吕平摇了摇头，这种牵扯到价值观的事情他不知道该怎么接。

“你来这里之后，就很少笑了。”奏轻声说，“要是不开心的话我们就回家去吧。”

吕平愣了一下，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奏说的好像很对。以往在写完一章的时候他总会发自内心的笑出声来，可自从来到这里后，笑这件事情好像就变成了应酬，只是为了契合环境才不得不将嘴角向上翘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