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大胡子张的会话第二天,穆珍就没有再去滨湖中学。
吃过早饭的穆珍觉得到本乡镇读书的事应当与老穆沟通一下才是,于是用商量的口气对老穆说道:“大,我下年要去咱们镇中学读书,这里的学习环境已经不如从前好了!”
“我也早看出来了,只是还没有想好,你想去的话,我给你联系一下,看能不能去那里参加考试?”老穆说完,开始琢磨应该找一下学校的张昌奎主任,因为同一个乡镇,加自己在学校这么多年,熟悉的人也不少,转学这事办理起来便利得多。
“不用联系了,学校的刘主任已经与我联系好,明天就去那里参加升级考试。”穆珍说得很轻松,也很自然,老穆丝毫未看来什么异样。
然而听到这个消息的老穆却感到十分的诧异,难道学校的教导主任也觉得自己的学校不行了么?此时的穆珍既然已经联系好,那自己也没有什么可说的,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这道理谁都懂,他对于儿子择校的想法很是赞成,所以也就没有什么过多的猜疑。
老穆去了学校,穆珍一个人独自骑车去了清城中学看考场,同时也熟悉一下环境,明天自己就要在那里考试,并且要在新环境里学习与生活,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是对滨湖中学的依恋不舍,还是觉得离开是最好的选择,在滨湖中学不到两年的时间里,他的优秀表现曾得到师生的认可,可是最后那场误解,又让他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从内心深处感谢给自己帮助的老师与同学,对于栽赃陷害的人,也并不愱恨,没有这些人的栽赃,他也不会懂得这么多事情,也不会看懂这么多人,正是有这些人的存在,才让自己在那夜的出走中明白了很多道理,同时也练就了自己的胆量。
从小王庄到清城中学,大约十五里的路程,穆珍虽然刚学会骑自行车不久,骑得却相当熟练,没用半个小时,他已经看到清城中学那片盖在田野里的校舍,他已经不是第一次来这所中学,次来这所中学时,是三年前从小学升初中时,他跟着父亲来这所中学,那时由于自己被谷城一中录取,他跟着父亲来,也仅仅是参观了一下这所中学,并未参加那次考试,他一个人在学校里转了几圈,如今重新走进这校园,三年了,校园并没有什么大的变化,依然是几排教室,几排学生宿舍,几排教职工宿舍,外加一排食堂。学校简单得连院墙都没有,四周仅挖了水沟与四周的稻田分隔开来。
出校门右拐约一百米远,有一条清水河,清水河有一百余米宽,河水清澈见底,穆珍清晰记得他步出校园来到清水河边看那风吹浪花的醉人景象,站在堤,看着河堤坡浓密的槐花树,依稀闻到浅浅的槐花香,如今重又回到这校园,他自然忘不了去河堤再去看一眼那密密匝匝的槐花树。
穆珍推着自行车出了校门了河堤,那槐花树长高了不少,稠密的程度也较先前更胜一筹,他立时忘了自己明天的考试,被眼前大片的槐花树所吸引,他沿着河堤寻觅一条下坡的路,试图推车下到河的二滩,去再次感受河水的掀起的滚滚浪花。
推车找寻的穆珍终于发现一条被人踩出的小径,那条小径在槐花树丛下被人踩得发亮,两边的槐花树枝也被折得整齐有序,穆珍毫不犹豫地沿着小径推车向下跑去,也不知是人推车,还是车拉人,他下到河堤二滩没用吹灰之力,河堤下面已看不到任何树木,只是绿得油亮的青草,穆珍将自行车随手一推,自行车顺势倒进青草丛中,自己也跟着往前一扑,趴在了青草窝里,软软的,如同铺了厚实的棉垫子,扑鼻的特有的草香,沁人心脾,此时的穆珍已经彻底忘记了滨湖中学的不快,尽情享受着这河堤青草带来的享受。
突然,一曲并不算悠扬的笛声由远及近传来,穆珍脸贴着草叶儿,歪头向笛声望去,跃进眼帘的一个人影,正赶着一群羊向他所在的方向走来,手里捏着一根笛子竖在嘴边,正使劲地吹着。穆珍站起身,好似看到一幅画,那吹笛子的人不是一个动态的人,而变成了画中静态的人,清河、绿草、羊群、牧羊人的笛子,还有一个正在欣赏笛声的少年,远远地、静静地望着牧羊人,穆珍又看了看那河水,在微风下映着阳光,波光粼粼,更是美不胜收。
羊群已经走到穆珍的跟前,牧羊人离得更近了,他看清了穆羊人的脸,略显黝黑,但却很俊秀,牧羊人看到穆珍,有点发愣,也许在此时此地能遇到一个少年,着实不易之故,他将笛子离开了嘴唇,对着穆珍友好地笑了笑。穆珍也友好地回应了一个微笑,两个陌生人没有什么握手之礼,用微笑互相传递了双方的友善与认可。
“你吹笛子几年了?”穆珍向牧羊人走近了几步问道。
“刚开始练!你也会吗?”牧羊人回答的同时很友好地反问穆珍。
穆珍摇了摇头,接着问:“你跟谁学的?”
“我家叔叔,他是吹响的,他吹的百鸟朝凤,可好听了!”牧羊人有点自豪地说。
“你不学了么?”穆珍觉得以他这个年纪,应当在学校才对。
“早不了,我爹有病,娘一个人忙农活,根本忙不过来,我下学好帮着俺娘干农活。”说到这里,牧羊人看着穆珍“咯咯”笑起来。
穆珍也笑起来,不知回应什么好。
“你问这个做什么?其实在学校时,我学习一直是第一名,离开学校时,老师还专门到我家劝我娘让我回学校呢!”牧羊人接着说。
“那你不想么?”穆珍很疑惑,这么一个优秀的学生,离开学校太可惜了。
“俺也想,只是家里不允许,我除了放羊,现在还跟着家里二叔练习乐器,二叔对我说,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只要努力,一样会有出息!”牧羊人每每提到二叔,便很兴奋。
“我叫穆珍,穆桂英的穆,珍贵的珍,你呢?”穆珍感到站在面前与自己几乎同龄的人,一定也有着同样的不平凡的经历,于是亲近了许多,自我介绍起来。
“俺叫胡国庆,古月胡,国庆节生的,便起名国庆!”胡国庆说起自己的生日,透出十二分的精神。
“我属猪的,十五岁了,你多大?”穆珍说着伸出了五个手指头。
“俺十四岁,你是哥!我家里就我兄弟一个,还有两个妹妹,都还小,一个在小学,一个还没有学呢!”胡国庆说着擦拭了一下笛子。
穆珍注意到胡国庆的动作,心里很想借他的笛子试着吹一下,可又不好意思张口,看着他的手,不知说什么好。
胡国庆也注意到穆珍的盯着自己手中笛子的眼神,主动地说:“你对这个有兴趣?”
穆珍点了点头。
“我可以教你,你反过来可以教我课本的知识,不好么?”胡国庆提到课本的知识眼里闪过一丝祈盼。
“好!”穆珍很乐意地点了点头,他走前去,从胡国庆手里接过笛子,试着吹了几下,几乎没有什么声音。胡国庆看着穆珍憋得脸红的样子,又笑了起来。
“你在这学校学不?”胡国庆指了指学校的方向。
“对,开学后,我就在这所学校,我们可以经常见面吗?”穆珍问道。
“当然可以,只要你愿意,我随时可以来见你!”胡国庆很高兴地说。
说到这里,两人好似久别重逢的老朋友一样,各自伸出小手指,拉勾在一起,互相念叨:“拉勾吊,一百年不变!”
此时的穆珍,真的将一切烦恼抛到九霄云外,他已经将面前这位牧羊小弟当成一位新的交心朋友,胡国庆也一样,忘记了自己已经离开学校的那些日子,好似又遇到新同学一样亲切,彼此之间瞬间结成了难以割舍的友谊。
分手时,两个人约定,只要想见面,就在这个河堤,还是就在这个地方。穆珍也没有想到,自己到这个学校还未入学,就结下这么一位不是同窗胜似同窗的知心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