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昶离地而起，刚向山上猛地一扑，突然就看见金毛朝山下跑了下去。

“有古怪。”

按理说方昶往上追，狗往反方向跑好像也没错，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觉得不太对。

而且现在的金城天干物燥，黄图山体上又没有多少草皮植被，以他们的速度来看，这一路冲出去不说烟尘如龙，起码也得趟出一溜烟黄土吧。

往地上一折，方昶驾着山风便开始下冲。

于此同时，陈姨屋中的一名巡捕司探员也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刚刚是不是有什么东西飞下来了？”

“哪有，是风卷起来的树叶吧，刚刚风不是挺大的吗？”一旁的同事抬头看了一眼，揉揉发酸的腰继续探查现场。

正如所说，方昶以狂风扫落叶之势强压而下，最后在靠近陈姨后院晾台的一处山坳里摁住了两只小动物。

两只金色的爪子一边一只，方昶站在地上，一脚捏着灰老鼠的脑袋，将他的嘴巴死死摁在土里，一脚抓着兔子精的脖子，只要再轻轻往下一踩，他就能让这个长相喜人的兔子精体验一次颈椎断裂的无痛死亡。

侧耳倾听了一下山坳背面，陈姨小院方向的声音，半开翅膀的人面鸟拍了下翅膀，拎着两只不配合的小家伙回到了原先的位置——那里还有一只被藤蔓拴住脖子的金毛大狗在等。

“胆子挺大的啊，还知道放幻术吸引我的注意力？怎么，不是要带我找你们大王赴宴么，怎么这就突然开始跑路了。”

继续踩着两个小妖精在地上拖动，他现在就是穿着两只卡通形象的拖鞋一样，看着还挺滑稽。

只不过这会的拖鞋是笑不出来就是了。

“接下来，我继续问，你们继续答，怎么样，一人一句，好商量嘛。”方昶用空出来的利爪敲敲灰老鼠脑门，感受着上面柔软的触感提出了建议：

“我看就这样吧，如果我觉得你们回答的问题不太对，我就奖励你们为我今晚加餐，怎么样？可以不。”

“不不不……”

“不是问题？”方昶开心的打断了兔子精的话，至于老鼠精的头现在还被他压在土里，一时半会的虽说死不了，但是说话是不可能说话的。

“第一个问题，你们大王的原身是什么。”

“……”兔子精定定的僵在金色利爪下，不敢动也不敢说。

“五。”

他开始倒数。

“大王！大王真不能说啊！说了会死的！”

“四。”都没试试就说会死，真是一点诚意都没有！

“饶命啊大王！”

“一。”

突然跳数的方昶开始用力，兔子精的脖颈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轻响。

“……大王……那里……不可以……”

方昶捏断了兔子精的颈椎，随便甩了甩爪子，抛掉那种亲手扼死智慧生物的不适应，感受着老鼠精瑟瑟发抖的身体，嗵的一声将那只肥大的的兔子丢在了他背上。

“簌簌簌簌……”

老鼠精颤抖的身体和附近的枯草相互摩擦发出一连串的轻响，听着就像有人在被子里摇床一样。

“第一个问题：你们大王的原身是什么，五。”

“……是一只从金城动物园跑出来的猩猩！”抖到筛糠的老鼠精发现自己脑壳上的爪子还在继续收紧，着急的四足乱蹬，“他跑出来五十几年了，我听鬼城隍他们说，他是当年金城动物园刚成立的时候，一个非洲国家送来的礼物，后来开了神智，在里面活了好多年之后这才跑出来来的兰山！”

“他还会听风！”老鼠精匆忙的向外抖漏着自己知道的信息，“就像那个人类西游记里面说的那样，他能从信风里听到想知道的信息！”

“还有呢。”

“还有……还有……轻点！大王轻点！弄破了！会死的！”老鼠精惊恐的摆动着身体，死亡临头的恐惧让他几近绝望，“还有神通！他能行云布雨！我们老大王以前就经常让他干这个……”

老鼠精颠三倒四的说了一大堆，方昶耐心的听着，时不时还问几句，用心记一些东西下来，然后找个时间折回去重新拷问。

反复了好几遍，这才算是对那头自称星朗明的银背大猩猩有了一个粗浅的认识。

——一头脾气暴躁、能力强大，但又相对守序的“老年妖怪”，由于长达十余年的人类饲养让他对人类社会的事物有着非比寻常的欲望，热衷于享受，纵情欲望更是常有的事情。

“第二个问题，鬼城隍。”

随着秘密的不断吐露，老鼠精已经进入了一种破罐子破摔的状态，言语之间便将“鬼城隍”的信息露的一干二净——一个占据金城红河村附近城隍庙的积年老鬼，平日里也会为充当一些早已逝去的城隍为附近居民做一些治疗头疼脑热、姻缘算卦之类的琐碎事情，不过这几年却常驻在兰山上了，神神秘秘的也不知道在和兰山大王谋划什么。

至于那个在兰山时间最长的老大王，老鼠精反倒是不怎么清楚，深居浅出，除了约束他们不要下山作恶之外根本没有踪影，十几年前倒是出来过一次，但也只是让大猩猩暂为监管之后便再次消失无踪了，到现在都不知道去了哪里。

“大王……”问完问题，被方昶放出来的老鼠精眼巴巴的看着这个面无表情的大妖怪在那思索。

想跑，但是不敢——他的旁边就是兔子精的尸体。

天色已晚，这一轮反复盘耗费了方昶不少时间，按理说他也能处理首尾了，不过旁边还有个自己开灵的大金毛在那待着。从几名巡捕司的探员口中可以知道，宠物伤人最近在金城似乎是一种多发事件，而好巧不巧的是这片地界在短短几天里便发生了两起！

方昶打算问问，如果情况不对的话，他可能又得搬家继续苟了。

“毛毛，过来~”

方昶招了下手，妖魔身子的面孔和他本来的样子差不多，而且有气味在那，金毛在认人上倒是什么疑惑。

除了些许恐惧，其他和往日他们见面没什么区别，方昶一招手，金毛便自己凑过来了。

“你是什么时候开灵的？”方昶问一句，金毛叫几声，老鼠精则在旁边给他们充当翻译。至于为什么要他当翻译……老鼠精是万万不敢问的，就像老大王喜欢说金城方言，新大王执着于普通话一样，这位大王可能不想和狗说话？

“半年前就开灵了？只是模模糊糊的不怎么清醒啊，你能想起来是怎么开灵的不？就是突然一下子觉得自己不应该在这样下去的那种感觉，是什么时候？”

方昶以为是什么事情触动了这条本来就很聪明的大金毛，结果毛毛的回答却令他有些意外：“有天出去遛弯的时候在小花园北角的湖中亭子里有人见了一个奇怪的图案，好奇的看了看，回来睡醒就开灵了。”

“你们做的？”方昶下意识的就想到了兰山的妖怪们，毕竟出了那处小花园，再走上几步路就是政府在兰山开的一个官方旅游景点了。

“不是不是！这条狗虽然开灵了，但只是有了神智而已，距离一条妖怪还远着呢，如果不是在兰山脚下发现，我们是不会要这种的。”老鼠精连连摇头，这种事情可不敢认。

方昶想了想也是，兰山的妖怪已经很多了，要是来者不拒，什么都要，他们会被普通人发现异常的，那个兰山大王又不是傻，当然不会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于是又问道：“再呢？再有什么异常？”

“没了……”

金毛虽然开了神智，但是并没有聪明到什么程度，没多久功夫就被方昶套的一干二净，陈姨的儿子也却如所言，当时是输红了眼，先是想卖掉老太太的陪嫁镯子，后来实在找不到镯子这才将注意打到了金毛身上。

金毛的转述是陈德胜认识一个赌狗的大老板，非常喜欢这种聪明的大狗，要是拿它去卖的话差不多够还不少赌债了，由此引发的矛盾才让一人一狗直接生死相向，发生了这些倒霉事情。

“……”

“你当时跑掉的话其实就没现在这些事情了。”变回人形的方昶伸手一指，地上便出现了一处凹陷——恰好能将老鼠精的尸体埋进去那种。

刚刚和金毛的对话已经暴露身份了，为了避免在出现山魈那样的意外，方昶选择了灭口。

四周的泥土自己流入其中，放开束缚的金毛一动不动的蹲在他身边，低着头，眼泪花巴巴的直往地上掉。

“身怀利器杀心自起，这件事……”

看着等死的金毛哭了半天，方昶最后还是没下的了手，老实讲，金毛这件事其实也没做错什么，又是熟狗，他的杀心还没那么重。

“你从这边走吧，翻过这几座山就是大学了，那里的学生多，心软，你去那边当一条流浪狗吧。”

指了个方向，方昶拎起那只已经开膛破肚的巨大兔子也往回走了。

“侥幸没被老鼠精说的那些人抓住，活下来了，记得做一个好妖怪昂。不然我可能还得找你一趟才行。”老鼠精告诉他们，人类的修行者也是很不好惹的，一切干扰到社会秩序的妖类，不论好坏，一经发现就要被处理掉。

摆摆手，方昶在夜幕下再次变成人面鸟身的妖身，对着金毛咧嘴一笑，满嘴的三角尖牙还在其中反射着淡淡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