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楚清长出了一口气，他怔怔看着这里，这片林海，这条林间小道，还有小道尽头的古堡，以及晴朗的天空。

楚清看着面前陌生又熟悉的一切，自感恍若隔世。

上个场景的一切都已抛在身后，自那以后，或许，就再也见不到了。

离开，即是永别。

可是不得不离开。

可惜，楚家的晚饭怕是再也吃不上了。

也再看不到慎之夫妇了。

他有点失落。

一个人习惯了，总会羡慕成双入对的人们，因为难过时有人安慰，开心时有人分享，不再是形影相吊，不再是受伤后趴在角落默默舔舐伤口。

也许一些成双入对的人也会羡慕独来独往的人吧，没那么多牵挂，没那么多羁绊，没有来自对方的絮絮叨叨，也不会被太多琐事烦心。

只是天冷时有人能陪着一起吃火锅该有多好。热气腾腾的锅子对面，是专注盯着火锅的人儿，透过袅袅升起的蒸汽看不真切，可又确实坐在那，并非幻影。而那人察觉到你的注视，抬头相视一笑。

于是一切琐事都值得。

所以海底捞在顾客孤单一人时会在对面放个玩偶，就是因为这个缘故吧。

他稍稍平复了下心情，迈步走向自己的居所。

走过小道，走进古堡，踏上楼梯，穿过吵闹的走廊——此时这些灵魂影像似乎在争吵些什么问题，有人看到楚清，试图叫住他，让他裁定，而楚清只是摆了摆手，脚步没停。

他现在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

“咔哒～咔哒。”

门打开又关上。

低着头关好门的楚清转过身来走向卧室。

“哟，回来了，欢迎欢迎。”

他脑海里传来一道声音。

“woc！这什么情况？”

楚清瞪大了双眼。

只见鸽子戴着头戴式耳机，双翅展开，嘿嘿哈哈地以意念之力敲击着键盘，而电脑屏幕上则是一款双人对战的游戏。

不过很明显，鸽子的对手是电脑。

它操控的角色正把电脑逼在角落里用下踢腿不断扫着，使其浮空。

“看我连招！奥义·无限连环踢！”

“啊，明明是无赖地将人怼角落里然后不断用扫堂腿扫击使其无限浮空，这等下三滥的招式却愣是被你起了个酷炫狂拽吊炸天的名字呢。就像饭馆有道名叫猛龙过江的菜，端上来却是一根水煮青菜一样令人不齿呢。”

楚清虚着眼吐槽。

“少啰嗦！黑猫白猫，能抓到老鼠的就是好猫。只要能把敌人打趴下，用啥招式都行！”

楚清脑海中传来鸽子气急败坏的声音。

听着鸽子的声音，楚清会心一笑，失落感少了很多，他看向窗户，阳光透过玻璃照射进来，飞舞的灰尘在阳光里跳动着。

这很熟悉，也很温暖。

他习惯了寒冷，但并不代表他喜欢寒冷。恰恰相反，因为寒冷，所以他渴求温暖。

就像是在极夜里跋涉的旅人看到一点点光，可能代表希望，也可能代表危险，但旅人总会靠近那点光。

“回来了啊。”

楚清到现在才将疏离感驱逐掉。

终于，电脑败在了在鸽子的恐（无）怖（赖）连招之下。

可怜的虚拟角色终于得到了解放，如果他有意识的话，说不得会感动到哭（终于解放了啊）。

...............

“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没关系，一个一个来，我会一一解答。对了，在你测试期间，测试次数的任务改成指标制了。”

在与楚清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后，鸽子率先打破沉默。

“哦，意思就是我只要在规定时间内完成任务就行对吧。”

楚清转身去做了一杯果汁，边喝边问（楚清:意识流发声，不用喉咙）。

“嗯，但有最低限度。我说，也给我来一杯啊。”

看着楚清手里的果汁，鸽子下意识地咽了下口水。

“啊？鸽子你自己不会做啊？”

楚清仿佛发现新大陆似的，好奇道。

“我又不知道什么味道，做出来也是徒有其表，魂力模拟也有一定限制啊。”

鸽子翻了个白眼。

“嘿嘿～那你怎么喝啊？”

楚清阴险一笑，又做了一杯。

“嘿，我跟你讲，我有高科技。”

鸽子自得一笑，合拢双翅，变戏法似的从背后显现出一件神秘事物。

只见此物长三寸有余，散着红白霞光。显现的时候，一道光柱从天而降，将此物和它本身的光芒拢住，中间似乎有层结界，将内光和外光分开。

楚清一脸惊叹，啧啧称奇。

好歹相处了一段时间，鸽子总算拿出点真本事来了。

下一刻，光芒散去，宝物也露出了它的本来面目。

“这就是你所谓的高科技？”

楚清看向鸽子，嘴角抽动着。

“啊，不然呢？”

“这...”

原本楚清想开口嘲讽一波的，只是话到嘴边他闭上了嘴，因为他想到:不是所有人的认知都跟自己一样。

在缺少信息获取渠道的条件下很容易出现皇帝用的是金锄头和何不食肉糜的情况。

“鸽子，你知道这东西是什么吗？”

楚清直接问道。

“吸管呗，不是我说你，你以为这司空见惯的东西很辣鸡么？”

鸽子双翅叉腰，带着指点江山的气魄中气十足地说道。

“愿闻其详。”

楚清倒是支楞起耳朵。

“东西本身是为什么服务的？”

鸽子先来了这么一句。

“为人服务？”

楚清试探地回道。

“不全对。东西是媒介，背后蕴含的原理才是我们需要用到的，东西只是道桥梁。”

“嗯？您再给说说？”

楚清一副洗耳恭听的架势。

“好说”，鸽子用意念操控吸管，将其探进果汁里，狠狠吸了一口。

“啊～”，它一个激灵，“不赖”。

“就拿吸管来说，它就是一个媒介。”

“你的意思是？”

“利用大气压强，吸管可以将杯中的果汁送进人们口中。在我看来，背后蕴含的科学原理深奥无比的简单媒介就是高科技。”

鸽子又喝了一口果汁。

“那木柴呢？也是高科技？”

杠精青年楚清上线。

“并非如此，在人们不知道木柴燃烧时的更深奥的原理前，木柴就称不上高科技。”

鸽子斜乜了他一眼，自顾自地喝着果汁。

“发现之前？跟明珠蒙尘一个意思？”

楚清思索了一番，不确定地回到。

“好好好，好一个明珠蒙尘，孺子可教，孺子可教！”

鸽子双翅作鼓掌状，以示楚清说在了点子上。

“好的，我懂了。”

鸽子歪理一堆，也不知楚清相不相信，反正此话题被他们揭过。

楚清端着果汁走到窗户处，他眺望远方:广阔的天幕尽头被迷雾笼罩着，林海已落于地面，而上方是光秃秃的树干，就像赤潮中长出了很多珊瑚。洞灵湖依旧像是一块纯洁无瑕的镜子，倒映着天空的一切，落在其上又被水流扫到岸边的枯叶组成了这面镜子上繁复典雅的花纹。

楚清脑海中闪过慎之演奏唤潮的画面。

他还记得，但总会忘记。

时间最是无情，它会慢慢冲刷掉人们的记忆，就像被暖阳照耀的冰川渐渐消弭一般。

人们为了对抗时间，发明了字、画、留声机、照相机、摄像机等，只是这些工具只能延长记忆，并不能永久保存。

他并不介意遗忘，不论是自己遗忘他人，还是他人遗忘自己。

他只可惜那么美的曲子、那么壮丽的战斗就此消散如烟。

“鸽子，你说场景里的人会记得我所做的一切么？”

他一口将果汁喝尽，转过身问道，一句话说完，他抿紧了嘴。

“以前的会吧，但是自你上次场景出了意外以后，他们检查了内测的所有场景，并且改动了一下，使你们的数据在测试完后就自动删档，并且会修正你们带来的影响。”

鸽子沉默了一会儿，因为它感觉到了楚清的失落，但它还是如实回道。

“但是”，鸽子飞到楚清头上，扒拉了几下将楚清头发挠成乱哄哄的鸟窝造型，接着伏下，双翅展开，抱住楚清的脑袋，铿锵有力的话语在楚清心里响起:

“就像清风无形无迹，但枝条会记得一样，你的所做所为总会有人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