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台上娥皇两大高手过招,一脉相承,一师所授,武功招式,各自烂熟于胸,纵跃腾挪间,妙着纷呈,招招攻敌要害,却不觉凌厉,姿态飘逸灵动,竟不像高手厮杀,好像两个绝代舞者,闻乐起舞。堪堪已斗了百招有余,两个绝色女子,化成一条白色影子,一条黄色影子,倏忽在左,倏忽在右,斗得旗鼓相当,直把台下众人看得屏息凝神,目驰神旋。
忽听得一声惨呼,却是柳茹雪发出,我好容易从慕秋水二人身上抽回目光看时,正好瞧见柳茹雪直直地从高台上摔落下来,原来柳氏三姝向台上强攻,三人六刀砍向梅长姑,吴念菊连环两脚,踢开两名娥皇弟子,见梅长姑腹背受敌,飞身赶来,一掌击在了距她最近的柳茹雪后心,柳茹雪哼都没哼一声,便已毙命,摔下高台。柳昭雪、柳飞雪掉转短刀,发疯般向吴念菊砍去,竟是毫不防守,招招拼命。
娥皇四护法虽然武艺高强,怎耐对方人数众多,这几人攻击未退,那几人紧接又至,便如潮汐一般,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登上高台的慕秋月亲信越来越多,先是王经兰一不留神,被一名弟子刺中肋下,随后吴念菊在柳昭雪、柳飞雪,还有几名弟子围攻之下,也负了伤,稍顷之间,四大护法俱各负伤,高台下横七竖八,躺着十几具尸体,众弟子见许多同伴死伤,更是围着四大护法狠斗。
慕秋水眼见情势不好,欲待相助四大护法,怎奈被慕秋月缠住了,全力施为尚不能胜,又怎能抽开身来?众弟子死伤愈来愈多,四护法受伤也愈来愈重。忽听两声轻呼,慕秋月趁慕秋水分神之际,一掌拍来,这一掌来势奇快,慕秋水闪避不及,左肩中掌,发出一声轻呼,右手抖处,紫色绸带飘忽而至,绕了一个圈,撞在慕秋月后腰,慕秋月也是一声轻呼,显然二人受伤不轻。
便在此时,应天龙提声喝道:“青龙门弟子何在?当年娥皇毁我大风堂,今日正是报仇雪恨之日!拿下娥皇众人,若遇抵抗,格杀勿论!”听得一声巨吼,人群中又窜出百余条汉子,服色各不相同,俱从怀中抽出一条青带,系在腰间。那声巨吼便是这百十条汉子一起发出,声势惊人。
广场之上,五湖四海汇聚而来的众多武林豪杰,尽皆相顾失色,原本是来煮酒南山,松下品刀,却不料巨变一个接着一个,令人目不暇接。我淡淡地道:“你家老爷好手段。”希儿面不改色,笑道:“老爷的事,也不会告诉我这个丫头。”
娥皇内战良久,青龙门猛攻过来,迫得又联手御敌,两大宫主、四大护法武功虽强,却身负重伤,功力十去七八,娥皇门人更已成疲兵,即便如此,青龙门众人围将上去,却也一时攻不下来。应天龙冷冷看着眼前的混战,车夫和抛鬼头刀之人,负手站在他身后,按兵不动,他二人身后,不知何时冒出十个青衣人,垂手而立。铁猛站在一株古槐下,身后一根巨烛,将他身影投在地下,更显高大魁梧。眼前的惨斗,铁猛似乎司空见惯,又似早已预见。
眼见娥皇败局已定,青龙门围的圈子越来越小,高台附近尸首堆积,有娥皇门人,也有青龙门弟子。娥皇一派已只剩下两位宫主,四个护法,柳昭雪,柳飞雪等寥寥数人。慕秋月一脚踢飞一个青龙门弟子,纵声叫道:“三位老祖,再不现身,娥皇从此一蹶不振!”慕秋月功力深厚,纵声一呼,山谷皆鸣,但见空山寂寂,月影清冷,却哪里有人回应?
夜已渐深,一片乌云遮住了将要满圆的月亮,广场之上,人渐稀少,不少人已经悄悄下山,或因眼前的厮杀太过残忍,无法再看下去,或因目睹了如此惨杀,恐引火烧身。高台周围惨不忍睹,柳昭雪、柳飞雪躺在地上,不知是死是活,娥皇只剩下十来个人,青龙门百余死士,伤亡过半。应天龙摆了摆手,车夫和抛鬼头刀之人,躬身领命,带着十个青衣人,奔向高台。这十二人,大概是青龙门的杀手锏,他们一上手,瞬间掌控了局面,眨眼功夫,娥皇便只剩六人。
抛鬼头刀之人扬刀向吴念菊砍下,忽听一阵尖锐的声音响起,由远及近,“叮”的一声,撞在鬼头刀上,听声音那应是极小的一个暗器,竟撞得鬼头刀向外一荡。应天龙唇角微扬,起身离席,一撩袍角,道:“娥皇三友大驾光临,这便现身罢!”他说话声音不高,却震得众人耳中嗡嗡作响。
只听一个老妇的声音说道:“应堂主手下这青龙十二使,可是为老身三人备下的?怎地如此沉不住气?”应天龙道:“他们不出手,三友不会现身。”那老妇道:“应堂主果然名下无虚,下得一手好棋。”说话声中,三个紫衣老妇,从东南入场,三人看似缓缓而行,却眨眼的功夫,便到了高台下。
中间一老妇伸手向抛鬼头刀之人缓缓推去,抛鬼头刀之人斜刀上撩,削她手掌,中间老妇招式不变,仍向前推,抛鬼头刀之人衣襟无风自动,忽地紫影晃动,一闪即回,中间老妇如鬼魅一般,在抛鬼头刀之人胸前印了一掌,抛鬼头刀之人腾腾腾退了三步,方拿桩站定,后劲涌来,又退三步,忽地张口吐出一口鲜血。但听啪啪之声响若爆珠,车夫、三个金刚,与另两个紫衣老妇,快捷无伦地对了十掌。
我见那三个紫衣老妇出手,与娥皇两宫主如出一辙,却比她两个更快,更准,也更狠,心道:“这青龙十二使,在她们手上恐怕走不上五十招,应天龙功力深厚,与她们大抵只在伯仲之间,若得铁猛相助,方能旗鼓相当。”见铁猛站在灯影里,看不出脸上表情,又想:“铁猛定不会出手,眼下的局面正是他要的。当年娥皇与青龙门联手毁掉大风堂,他就是要这两大罪魁,大打出手,最好两败俱伤。”
我胡思乱想间,青龙十二使一分为三,或刀或鞭,或锏或镗,四人对一人,围攻娥皇三友。应天龙缓步入场,隔着十余丈,遥遥劈出一掌,我正心中诧异,如此距离,功力再强,又怎能伤敌?却见应天龙又劈出一掌,两掌过后,他人已至娥皇三友面前,拍出了第三掌,中间老妇也拍出一掌,左首老妇一手划个半圆,迫开四使,一手抵在中间老妇背心。“蓬”地一声大响,地下尘飞土扬,中间老妇与应天龙对了一掌,老妇纹丝不动,却一时说不出话来,应天龙微退半步,随即开口道:“这一招隔窗三摘星,也只有当年的将军,以刚猛霸道的大开碑手掌力才稍胜一筹。娥皇三友,名不虚传。”
中间老妇冷哼一声,道:“老身三个绑在一处,也不是将军敌手,应堂主能与将军匹敌,老身三人自然不在话下。”应天龙道:“不敢。老夫这点微末道行,比起将军,相去甚远,只这一招乃三股掌力,合成一股大力,便相当于三个老夫同时发力,才能抵得住将军的大开碑手。这招威力虽大,却只能出其不意,高手对阵,谁能允你从从容容连出三掌?对付庸手,自然更用它不上。”
中间老妇点头道:“老身还道这把老骨头果真不中用了。眼下之事,应堂主心头雪亮,即便十二使加上武威,一起相助堂主,堂主也未必有胜算。”应天龙道:“不错。”中间老妇道:“不如老身带了这几个丫头走,不管有仇的,还是有恩的,今日暂且不说,日后江湖重逢,该报仇的报仇,该报恩的报恩,如此可好?老身年老多病,怕是管不了日后的事喽。”
应天龙道:“今日机缘,稍纵即逝,日后怕是再难遇见。”忽然大喝一声,“动手!”青龙十二使一声怒吼,便在此时,一阵金属般的笑声响起,我心中一凛:“青铜面具人!”只见一个黑影从半空而降,剑光一闪,伴着尖锐的破空声,匹练般刺向娥皇三友。娥皇三友瞳孔骤缩,忽地斜斜飞开,中间老妇抽出腰间软剑,迎风一斗,只听一连串金属撞击之声响起,如风之急,如雨之密。
我见青铜面具人现身,游目四顾,下意识地搜寻钟离阳、张泉灵二人,却见主宾席边上,只剩下武威、白婉儿、王半城,剩下的人,竟然一个也不见了,便连铁猛,也不知去向。
场面已然大乱,青铜面具人独斗中间老妇,应天龙独斗左首老妇,青龙十二使,八人围攻右首老妇,四人扑向被青龙门弟子团团围住的慕秋水等人,慕秋水等人内斗既久,又负重伤,虽功力高出甚多,在青龙门围攻之下,却左支右绌,颇为狼狈,片刻功夫,听得吴念菊一声闷哼,被一青龙使,一锏砸在背后,一口血喷出,反身一剑,刺入使锏的青龙使胸膛,便仰面倒地,大概凶多吉少了,不多时便只剩下慕秋水、慕秋月二人仍在苦撑,怕是坚持不了许久了。
我看着青铜面具人的背影,叹道:“便算我食言罢,实在不忍再看下去,更加没了心思,跟你打架。”转身要离开,希儿道:“我陪南生哥哥一道走。”便在此时,忽听一人叫道:“楚南生!”我一怔,“慕秋水?”听她又叫道:“要见苏小蝶,先来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