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开我们!”
“你们是什么人?!”
“刚刚是山贼,现在,现在又不知道落得什么下场。”
哈特被人流裹挟着涌向鬼气森森地山林深处,一个穿着白色防化服的人在前面带路,在黑夜中,那样的装扮很是显眼。
哈特抿着嘴,脚步不停,扭头向后张望,人影绰绰中,依稀能看到其他白色幽灵跟在后面,但哈特太矮了,视线被其他人遮挡,看的并不真切,他把头抬得更高一点,在繁密的树叶中,看到一轮弯弯的月牙。
“小家伙,快看路,别摔着,前面的都走远了。”身后的人在他背后轻轻推了一把,
“噢。”
哈特轻轻答应一声,但那声音只有他自己能听见,他努力跟上队伍,仍频频扭头看向头顶的月亮,只有月亮在他最需要的时候一路跟着它,安慰它,冲他笑,哈特在那里寄托着虚无缥缈的慰藉。
哈特才六岁,他已经学会如何欺骗自己,才能不让自己崩溃掉。
可能,他不懂得什么是崩溃,他只是努力地找寻着所有能让自己开心的东西,能让自己短暂地忘记不幸的遭遇,他只是相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好让自己不那么想念自己的爸妈,他哭过喊过,但没有任何用处,人不就是在绝望的时候,才创造出虚无缥缈的神灵吗?
那一轮弯月就是哈特的神,现在,他的神抛弃了他,它停在井口,看着一步三回头的哈特被推进竖井,走到月光找不到地方。
滴答、滴答、
竖井里,一座陡峭的青石阶向着井底的黑暗插去,像是扎在敌人胸口的三棱刺,一路都散发着名为死亡的气息。
一行人小心翼翼地摸着墙上湿漉漉的砖石缝隙向下爬,白色幽灵没有再催促,表现出了难得的耐心。
当人直面死亡的时候,很多看似艰难的事情,反倒显得不过如此。
半个小时之后,所有人都安然无恙地走到了井底,哈特落在后面,当他结结实实地踩在地上的时候,腿不由一软,瘫倒在地,任凭怎么使唤,双腿就是无法重新站起来。
面对坠亡威胁的时候,他就像一根琴弦,拼命地绷紧,等到真的安稳落地,死神松开了手指,琴弦要震荡好久才能归于平静。
“时间差不多了,走吧。”
时间大概过去十分钟后,白色幽灵挥了挥手,带着他们穿行在幽暗的地牢里。
一群人好像又变成了一群羊,沉默着、麻木地跟着,没有反抗,没有挣扎,好像他们追随的人是他们的头羊,他们是在跟他回家。
白色幽灵在一间大的牢房前停下了脚步,打开铁门,让开身子,将羊群哄进了羊圈。
“你们呆着这里,有需要的时候,我们会派人带你们过去的。”
穿着防化服带着防毒面具的人挥了挥笨重的胳膊,人群中的几个人点头哈腰地回应着,好像已经全然忘记了被抛在树林中的几具尸体。
白色幽灵点点头,出门,扣上锁,很快消失在众人狭窄的视野中。
“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啊,阴森森的”一个打扮妖艳的女子搓了搓胳膊,林子里本来湿气重,更何况他们现在被困在地底,更添一份阴冷。
“也不知道这些人到底是什么来路,先是山贼,又是这些白衣服的家伙,总感觉有些不对劲。”
“别说那么多了,大家都好好休息,等明天见到他们的首领什么的,不就都清楚了吗。”
“是这个道理,这一路被抓过来,又提心吊胆地走了一路,好好歇着吧。”
众人说完,都没有继续讨论的兴致,各自找地方歇息,好在牢房足够大,除了几个人吵嚷了几句外,没有生出别的事端,哈特抱着双腿缩在墙角,很快沉入梦乡。
一夜无话。
第二天,哈特被周围的喧闹的声响惊醒,他抬起头,感觉手背上有些冰凉,是泪。
牢门被打开了,但有一个白色幽灵堵在门口。
因为他们都是一个打扮,同样的白色防化服,同样的头盔,同样的手套,哈特也无法分辨出这个人是不是昨天带他们来的那一个。
白色幽灵捏着一张棕色的羊皮卷,低头看了一会,又抬起头在牢房里每一张脸上扫过,就像是比对客户的需求,挑选合适分量的产品。
“你,你,你,...,还有你,还有墙角那个小孩,今天就这么多吧。”白色幽灵对着羊皮卷指出一个又一个人,说完将手中的羊皮卷一卷,握在手里。
被点到的人如丧考妣,幸免遇难的人都长舒一口气。
每当白色幽灵的手指指向一个方向,那块地上就像是被炮弹打过,周围的人一哄而散,只剩那个被选中的倒霉蛋。
哈特就是被那根粗壮的手指点到的最后一个人,也是唯一一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