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将军,还不动手?”皇后再一次下达命令。
肖临安几步走过来,伸手要将小傻子拉起来,我本是跪在地上,但由于小傻子抱得太紧,结果双双被肖临安的大力拉倒,我侧趴在地上,手指恨不得抠入地板之下。
小傻子仍紧紧不松手,明明力气都花在这儿了,他还能大喊:“我不要去!我不要阿青嫁人!她是我的!!”
皇后冷哼一声,扔下一句:“快带走!”
然后,甩袖带人离开。
“小傻子,你放手,再待几日就好。”我平静的说。
这次小傻子不理会我的话,十指紧抓住我外裳衣襟,肖临安再次用力拉他,连着我也被拉着往后退几分,只听得“呲啦”一声,我的外裳被小傻子的手拉破了……
我撑起身子,还想劝小傻子松手,耳边却是外裳不断被撕裂的声音,背上的重量也正一点点减去。
我突然…不是很想让他放手了。
几条细细绒线从我眼前轻飘飘荡过,仿佛在嘲笑我的无能为力,身后,小傻子又哭又嚎,我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出声,亦…不敢回头。
“阿青不要嫁给别人!阿青!阿青…阿青…”
他的喊声越来越远,也越来越不清晰,殿内如同一座空城,除了我,再没有其他人。
像掉入无尽的深渊中,孤冷无依,像卡在时空的间隙,无处可去。
我终是无力趴在地上,泪流不止……
这一刻,我真的是觉得自己很没用,还从没见过一个神仙过得这么憋屈的!真惨!
……
距离小傻子又被抓已经过去了六日,六日里我跟着皇后派来的年纪稍大的宫娥学习宫规,小到嘴角控制弧度,大到举手投足,生生把我从一个乡下野丫头教成一个知书达理的千金小姐。
小白被禁足也没有个消息传来,想必皇后娘娘对她所作所为真的是愤怒至极。
脚步匆匆,有几个小宫娥捧着一堆东西进屋,我看着一排红色,眼花缭乱,宫娥告诉我:这是喜服。
我当然知道这是喜服,既然喜服已经送来,那就说明,和亲之期也将至了。
这几日天气愈发冷,我让人送了御寒的冬衣去地牢里,还想问问小傻子的情况,但是他们说肖临安只允许衣服进去,人不能进入,我在心里暗暗磨牙。
又过了几日,皇宫一派喜庆,人人都道月梨公主将出嫁,可有几人知道出嫁的其实不是她,只是红盖头一盖,谁也不知道是谁,到了启乐国,天高地远,就更不会有人知道了。
临出嫁前一日的夜里下起了雪,我听到簌簌雪声,推开窗看,我在华夏从小生长在南方,没有见过雪,这下看到了竟没有半点欢喜。
我伸出手接住几片雪,并非以前看到的那些图上的六角菱形,有些失望,我合上手,感受它们在手中化去,有点凉,只不过再也凉不进心里。
站在窗边,月光和雪洋洋洒洒,我就这样看了许久许久,雪越来越大,我越来越清醒。
快了吧,再过几个时辰,我一走,小傻子也可以回家了。
……
感觉我并没有躺下多久,替我梳妆打扮的宫娥就推门进来。
嫁衣繁琐,我怕冷,在里面多穿了件袄子,穿衣完毕,我坐在铜镜前,宫娥替我画眉上胭脂,其实这些日子来,她们都有给我化妆,只是这一次,化得有些浓了,我不禁多看了两眼,嗯,真难看。
偏偏她们觉得美极了,我淡笑,不开心的新娘怎么会美呢。
凤冠有些沉,我在它架上我发顶上时偏过头,不再看铜镜里的自己,我想,这时的我一定比刚才还要难看。
见她们拿出喜帕,我开口阻止:“出了院门再盖上吧。”
一名宫娥搀扶着我出了门,一名打着伞,还有一个将拖在地上的喜服提起,真是麻烦啊。
外面下着雪,还好我手里拿着个暖手的小球,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倒是挺精致的。
我踩在雪地里,脚下发出“吱吱”的声音,走到院子门口,我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撑伞的宫娥以为我落了什么东西,也侧过身望了一眼,我看着我的脚印,无声的笑了。
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
“盖帕吧。”我道。
大红喜帕遮住了我的目光,我转身,继续一步一脚印的走。
所有人都在宫门口相送,听到百官齐贺,听到锣鼓喧天,也听到鞭炮齐鸣,却听不到小傻子喊我一句“阿青媳妇儿”。
我坐上马车,鞭炮声一路响出城门,外面阵仗如何大,我全然不知,只感觉马车从未停过,畅通无阻…
那么小傻子,也走了吧?
我坐在马车里,无人谈话,送亲的人我不知道是谁,也不想知道是谁,无聊至极,我掀开红盖头,偷偷看一眼车窗外的世界,一夜的大雪,路上已经是白雪皑皑。
方才在宫门前听到有人怎么说来着,“月梨公主今日出嫁下了雪,这是瑞雪兆丰年,吉兆啊。”
去他丫的吉兆,大雪天长途跋涉的去嫁人,谁知道路上会不会发生雪崩啊什么的。
我腹诽着,几株红梅赫然映入我眼中,却也很快,消失在我眼中。
后面有人骑马追上,喊着什么,正神游的我没听清,在外面走着的宫娥们却是听清了,其中一个道:“月梨公主明明是在车上啊,怎么说她又劫狱了?”
另一个也很不解的说:“不知道啊,哎?什么叫又劫狱?”
“好像还提到了肖临风将军的名字!”
“肖临风不是死了吗?怎么回事啊?”
“……”
我听着她们的对话,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他们行动了。
马车忽然停了下来,我听到有人骑马到窗旁,淡淡开口:“你不信皇后娘娘会放了他?”
我垂下眼睫,是肖临安的声音,原来,他是送亲之人。
“无论信不信,我还是会将他救出。”
“呵…”他冷笑,“继续赶路!”
“将军,不回去吗?”有人问他。
“皇后娘娘没有让我回去,何况,”肖临安说着,声音大了些,“他们一定会追来!”
我知道,他这句是专门讲给我听的。
不会来,绝对。
那一夜,我对肖临风说过,就算把小傻子劈晕,也要将他送到安全的地方度过这一生。
然而,世事无常,你越觉得不会出现的情况,它偏偏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