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龙源说得很直白，也讲明了他选择跟程洪站在一条战线上的立场。程洪之事打击的不仅仅是程洪，也包括他段龙源，让他明白了很多说不清道不明的道理。

“我失什么望？你说得对，商人重利无可厚非。”程洪笑了笑：“怎么节省成本保证质量，就怎么做。再说我也没有那份雄心壮志，我就等着你们龙源公司顺利开业之后，好好休息一下了。

但你开业不请鲁敏华对于你龙源公司来说不是有利的选择。一份邀请，换来一份有利的支持。毕竟你的企业是在前车村。”

“支持？也许是无穷尽的骚扰吧。”段龙源笑了：“今天这个领导来检查，明天那个领导来视察，后天又来领导来调研。这阵势我没少见，还有些厌烦，我就想安安静静地发展。

这事呀，我问过老六布继录的意见，他也支持我从简。商人的圈子与政治圈子可以交集，但不能深入，也无法深入。他提了陈悦家超市的事，也举了很多其他的例子。

如果是依附在政府发财的商人就有必要与政府深入地交流，想着怎么从他们身上得到好处嘛。

象我们这种不需要依附在政府的企业，最好还是保持着君子之交的距离为佳。免得最后闹得最不偿失。他以前的生意就属于依附类型，所以他的人脉在政界。他出事后这人脉就凉了，他的心也凉了。”

“别听布继录的。”程洪摇了摇头：“不管怎么说你的企业属于涉农企业，国家对农业企业还是有很多优惠政策。该享受的还是要享受嘛。”

“该得的少不了，我不请鲁县长来参加剪彩还不至于得罪了他，卡我的脖子，他也不是这样的肚量。就算得罪了他，我守法经营也不怕事儿。”段龙源摇了摇头：“不该得的，我不会要。当了这么多年的干部，底线我绝不会突破。

再说，做企业如果靠着拿财政补贴过日子。离死也不远了。关键还是选好项目赚到真金白银才是王道。赚到了钱，也不会想着财政补贴的那点小钱。财政那些有限的钱还可以支持那些需要的企业。”

“觉悟还不错，别人都想着如何吃财政，你却反过来想。”程洪笑了：“不管是做实业，还是从政。玩花样远不如实实在在有意义。坚定了目标，有了规矩，照着办总不会出错。老段，对龙源公司我放心了。”

“你说这话什么意思？要告别了？”段龙源有些着急地问道。

“对，何明找我谈了话。红星村有点乱，乐泉有点应付不来。唐书记向何明建议让我去联系红星村。”程洪很坦然地说道：“理由很充分，我有能力处理好红星村的事，我推脱不了。”

“很无聊呀。”段龙源强忍着心中的怒火说道：“他们做得太着像了，不怕人笑话？”

“乐泉这人不错，给他点面子吧。”程洪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们是党员干部，那就得要懂得服从。从合江村，再到何家村，然后又到你前车村。一路走来，心里呀静下来了。

不就这样嘛，从一个村联系另外一个村，从一个乡镇又调到另一个乡镇。习惯了，一切都好。你也别抱怨，好好做你的企业老板，也好好当你的支部书记。别尽想着那些虚的。还是那句话，别玩政治，多做实事，一切都会好的。”

“叫我怎么说你。对你呀，我就一个字，服。”段龙源明白程洪是在做他的思想工作：“放心吧，有你在，我没有脸面不做好工作。常来走走，喝酒吃饭算我的。”

“违纪了。”程洪坏笑了一下：“我会常来坐坐，但喝酒吃饭得制。去我办公室的话，你带些厂里生产的送酒干货去就行。”

“行，就这么说定了。”段龙源爽快地应下来：“对了，红星村需要我们龙源公司支持吗？”

“我不想折腾了。胜了如何，败了又如何？我现在有些累了，是心累。想休息休息。”程洪摇了摇头说道：“说实话，我担心我一折腾只会挑起事端，反而累及与我相关联的人。某些人没底限”

程洪没有指名道姓，也没有再说下去。但段龙源知道指的是谁，也知道程洪话里的意思。

“我走了”程洪离开了工厂，也把村委会的日用品搬到了镇里。然后回家，请了几天假，只想让自己放松一下。

他说得不错，他累了，是心累的累。这种累更让人痛苦，更让人难受。想是想明白了，但心里放不下。他不是圣人，他只是肉身凡胎。他有信念和原则，但也有迷惘。

一切都很顺利，出奇的顺利。让李明哲兴奋得有点过了头，接连几天都没有休息好。产品出来了，销路也不错，市场反馈也很好。毕竟口味摆在那里，比起龙源公司没得差。

至于味道中的那些细微的差别谁在乎？只要口味重，那些地摊上的麻辣喜欢的人多得去了。

在价格上要低于龙源公司的产品两三成，但胜在生产成本上比龙源公司低得太多，利润空间反而更大。成功了，他高兴，余耀民和鲁敏华也高兴。每次去汇报听到的都是表杨。

何明心思有点重，镇里和村里的变化他早就察觉了。特别是村里，工作热情降了几个档次。再也没有人积极地参与到经济发展这一项工作中来，象是又回到了起点，被动地为完成工作任务而工作。

程洪每天都关着门坐在镇里，红星村的问题他开了一个会就解决了，大家都不闹腾了，瞬间就风平浪静。因为程洪只说了一句，遵循市场规律，群众想做什么要给自由。

也就是定了一个调，村里不再干预，不再引导。有热情的清楚程洪的处境变得失望，想搞事的见程洪不想发展经济达到目的了，也就不再闹腾。

那些作坊产品存在的隐患何明心里也是明镜一样。虽然他做了很多补救措施，成立合作社统一生产标准、程序和质量标准。但隐患还是存在的，生意越好，问题暴发得就越快。

程洪也是有的放矢，他预判向来很准。何明能做的就是把问题暴发的时间尽量推迟。他可不象李明哲那样盲目地追求短时的效益。程洪指望不上了，未来压力将全部由他来承担，除非自己已经调离前车镇。

程洪与唐华生面对面地坐在办公室，唐华生认真地看着程洪：“老程，你真的不想？”原本认为程洪说的话只是权宜之计，没有想到程洪几天不露面，看得出他是真的不想替他红星村谋划，只好跑到程洪这里问个详细。

“唐书记，只怕让你失望了。”程洪很坦然地说道：“你也知道，一旦我决定做事业，你红星村就不会安宁。这样的环境根本就办不成事儿。”

“合江村以前那么乱，还不是在你的手上发展起来了？”唐华生不甘心地问道。

“不同呀。合江村群众还是一条心的。”程洪摇了摇头，然后站了起来给唐华生倒上一杯酒，又给自己倒上一杯：“存在的只是外部压力。而红星村是内部乱了，你说怎么搞？

再说，我也累了，也没有以前在合江村的那份激情。老唐呀，你也别着急，经济总会发展起来的，只是时间问题。前车镇经济发展的架子已经搭好，全镇的经济迟早都能拉起来。”

唐华生有些失望地看着程洪。良久说道：“那我们做些什么？”

“日常工作呀，扶贫工作呀。”程洪笑了：“你也是老书记了，抓住扶贫工作的重点就行。红星村的基础还是不错的，能应付得来。不说搞个先进，挨批的事不会发生。

另外，你不是搞了一个农业生产基地成立了合作社？把自己的事搞好，然后慢慢地带动群众。别想着一口吃成个胖子。你也知道我现在的处境，真的不能做什么。还是那句话，你要做什么产业，我可以帮你出点主意。

你也别多想，等你的产业做成了，将来就可以起到示范作用。等你赚了钱，反对的声音也就会消声匿迹了，别人也就掀起不事来。你这个支部书记也就能起到了发展经济带头人的作用。

你也知道这社会是很现实的，如果支部书记是一个穷人，在村里说话的分量还是不足的。只要你能赚到钱致了富，你为群众办起事业来也就底气足了。”

“看来也只能这样了。”唐华生叹了一口气。原本向何明提了多次把程洪调过来，能改变红星村现在的处境。结果却是让他非常失望。

为这事段龙源还骂过他，批评他急功近利的举动正给何明一个口实，把程洪推到了最坏的处境。要求他把日常工作做好，别让程洪受人责难，才能对得起程洪。

没有想到目的没有达到，反而给自己惹来了不必要的麻烦，给自己增添了这么大的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