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快把他拖回来!”有人急中喊到。一股足以折断电线杆的飓风袭过,席卷在针叶伫立的锁链林中,发出鬼哭狼嚎的魔吟声,强劲的风力蛮横地在密密麻麻的锁链冲硬生生吹开一条缝来,紧接着,地壳轻震动,一道狭小的裂缝延展开来,土层在法杖的指引下缓慢上抬,腿部惨遭重伤的小伙子强忍着巨痛从滑坡上咕噜咕噜滚下来,弄得浑身黑灰。
一旁的队员们纷纷上前接应,剩下七人中唯一的一名水法抬起手杖,杖顶的冰蓝色的水晶如繁星般明灭扑朔,很快,一股清澈的冰水直接冲上的他的腿部创口。
“嘶啊啊啊啊啊啊!”清洗伤口带来的二次创伤无疑进一步加剧了切口带来的巨痛,他面部扭曲地在地上扑腾着,撕裂痛不断地折磨着他的神经,让他感到大脑中仿佛钻入了一只啮齿鼠,磨牙般吱吱嘎嘎地啃食着他的头骨。
剩下的人们对视一眼,立刻上前四人将他的四肢按住,不让他乱动。
“忍住,熬过这关,咱下辈子还是真男人。”水法试图鼓励他,壮起点精神来,自己却也急得心急火燎。
他们是来探宝的,不是来送命的!整支行动队一共只配备了一名医护人员,还在刚刚的战斗中被蹿出的黑链捅穿了胸口,现在估计连气儿都不剩了!
他哪懂什么医疗知识,刚刚扫过的那道黑光不知是什么利器,一刀下去直接见骨,还好队伍里没有晕血的,否则怕不是又要当场晕过去几个。
只能随意地用冰水冲洗一下伤口,冰敷应该可以减缓血液流动吧。他大手一挥,一块轻薄的冰片搭上了他的伤口,再次疼得小伙子呲牙咧嘴。
“伟大的生命女神,我是您最忠实的信徒……愿生命的光辉普照大地,愿您的恩泽滋养四方……”在他们手忙脚乱抢救队员的时候,老头已经完成了他的吟唱。
“这是?”腿部受伤的小伙触电似的别过脑袋,满脸难以置信地望着沉浸在术式中的老头。
下一秒,他瞬间反应过来,整个人如同发了狂,如同恶狗扑食般地向老头那里跑去,刚冲出去几步又头朝下狠狠地扑倒在地,一颗三角状的石子刚好划开了他的防护面罩,他的脸色瞬间潮红了起来,空气中的火元素乱流,甚至远超过了蒸桑拿的水准。
“禁咒!那是禁咒!老头子你疯了!你不要命了!”他怒目圆睁地向前吼道,可惜,老头仿佛并没有听到他的话,自顾自地吟唱着。
“伟大的生命女神,我是您最忠实的信徒,愿您能倾听自然的声音,聆听信徒的祈愿……”
“生命永不息,吾等永追随,知道生命的尽头……愿女神的手给予我指引,愿女神之眼明视这世间的苦难,愿女神之泪净化我们污秽的灵魂,愿生命女神保佑,您与我同在。”
“不要啊!老头子!你给我停下来!你给我停下来啊!”小伙子哭丧着沙哑的嗓音闷喊道。
所有人都停了下来,站在原地,望着远处那紧闭着双眼,持杖而立的白发苍苍的老人,他们都明白他想做什么,但是,没有人出手阻拦。
所有人,肃然而立,哪怕带着一身的伤痕。即使痛得咬牙,都挺起了自己的腰杆。昂首挺胸,是他们对这位老战友最后的尊重。
“今我于此,以血为墨,以骨为笔,以肉作章,抒写生命的绘卷。我的女神,我在此恳求您……”
“生命女神的庇护!”老头豁地睁开眼,炯炯有神的瞳孔中好像有两道祖母绿的光芒暴射开来,这句话,他喊得远远比他的年纪还要苍劲有力!
白发银杖,昂然耸立在黑土地上,一道道绿芒如同藤蔓从法杖的顶端射出,直窜到天空中,然后像烟花一样弥散开来,一道墨绿色的保护膜严严实实地将所有人包裹进去。如果细看,就会发现那绿色屏障之上,有一根根飘离的细丝连接着老人的身体。
不远处飘然而立的阳核轻轻眯上了双眼,喃喃低语到:“这是什么奇怪的术式,没想到,现在居然还有人会施展这种术式,我以为在远古时期就已经失传了的……”
“诶呀,不管了,烦人。”她心烦意乱地挠了挠头发,“都是要死的人了,还给我整这种花里胡哨的出来干啥,存心给我添堵吗。”
她的眼神冷了下来,仅仅是对视一眼便让人感觉如坠冰窟,手中高举的黑芒剑一刀斩下,如千军万马的指挥之将,吹响了进攻的号角。
“君生且忘我。”
“君亦住我心!”
所有的黑色棱刺同时被唤醒,调转枪头瞄准退居在保护障后的七人。
“唰!”如惊雷般巨响,如霹雳般迅猛,刹那间,箭如雨下,上千支浓缩的黑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俯冲下来,每一波轰击在屏障上的箭矢就有数百支之多,每一次碰撞,都会带起一阵地动山摇,以及天崩地裂的巨响。
“轰!”这是第三波箭雨了,墨绿色的防护罩有些黯然,伴随着新一轮的射击,变得虚幻缥缈起来。
“防御罩快撑不住了。”水法断言道。
“噌!”第四波齐射如期而至,若影若现的防御罩肉眼可见地闪烁了一下,穹顶之上,大块大块的缺口被箭雨撕开来,绿色的薄膜已经在黑雾的衬托下已经变得半透明,大有几分瓦解的趋势。
“哇!”老头一个俯身,一团嫣红的液体从喉头处喷洒在黑土地上,发出滋滋的响声。
本就上了年纪的他,吐出一摊脓血后,紧接着就是一阵头晕目眩之感。
在他的头顶上,绿色的保护膜如鱼得水般地开始了疯长,眨眼间的功夫,便将先前撕开的缺口重新填满,保护罩重新变得完好如初。
生命女神的庇护,以生命为代价的禁咒,只要术师还活着,术式就绝对不会消散。
“快走!”老头脸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下令道。“趁我还能撑得住。”
“死神岛每一次现世,都会消耗巨大的能量,如果阳核没能干脆利落地把我们吞噬掉回复元气,那么这座岛本身,怕是就要超负荷运转了。”
话音刚落,脚下传来一阵晃动,震得所有人小腿发麻,东倒西歪互相扶持才避免失重摔倒。
“这座岛要沉了,快,回船上去!”老头严声道。
“老头儿!要走咱一起走啊!”腿受伤的小伙两行清泪夺眶而出。
他刚迈出两步就要冲上前,却被两个壮实的男的一把抱住,扛上肩膀。
“老先生。”开口的是水法,他眼神有些复杂地看了看老人,想说什么,开了口却发不出声,只好默默地点了点头。
“保重。”
地晃得更厉害了,连行路都颇为困难,他们必须在这座岛沉入海底之前回到船上。
仅存的六人头也不回地快速离去,只留下老头和寄生着阳核的老六独处在黑暗空间。
“六子,就剩咱爷俩了啊,真想好好叙叙旧,但是时间不充裕啊。”老头揉了揉鬓角花白的太阳穴,抬起头,却已是老泪纵横。
“尽是些年轻人大出风头。这次,也该轮我老爷子当一次英雄了吧。”
他有些困难地挤出一张笑脸,笑容中却饱含心酸与不舍。
第五波箭雨,带着霹雳惊雷轰击在脆弱的护罩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