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后,渔家少年将小船停靠在河西岸边,将徐华送下船。
徐华回过头来,眼神复杂的看着少年:“谢谢。”
“不用谢,不用谢!毕竟收了你的钱嘛。你自己多保重,我就先走了!”渔家少年撑起船舵,便要离开。
“你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要连夜过河吗?”徐华问道。
少年看到徐华将手背在身后,又缓缓靠近小船。心下立即警觉起来,连忙摇了两下把舵,将船驶开河岸,笑着说道:“不想知道!我爹跟我说过,人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
徐华在河边停下脚步,心里有些不甘心但又无可奈何,强挤笑容道:“令尊是个聪明人啊!”
渔家少年没有再和徐华搭话,他操控着小船驶离了河西岸边,朝北边方向驶去。
徐华看着小渔船渐行渐远,长叹了口气,将怀里的剩余的钱财都掏了出来,就剩下了十几枚银元和七片金叶子了。
他将钱财小心收好,回身看向巍峨连绵的岳麓山,又长长叹了一口气。就着月光,向山脚处行去。
一直走到天蒙蒙亮,前面出现了围着篱笆的一间小木屋,看样子像是山下猎户搭建的。徐华想到:我这一进山少说便是数月,得跟这猎户买些干粮和家伙事。不然这一进山,岂不是成了茹毛饮血的野人?
他进到小木屋的篱笆院子里,呼喊道:“有人吗?有人吗?”
徐华连喊几声后仍然没有人搭话,他便径直走到小木屋前,一把推开房门。
“徐掌柜你好啊!您真是让我们兄弟好等啊。”
徐华一连惊退数步,就见到木屋内站着坐着七名捕快,为首的捕头一脸冷笑的盯着他。
“你,你们怎么会在这里?”徐华惊恐道。
捕头站起身来:“徐掌柜真的以为自己犯下命案之后,还能逃的了?那你也太不把我们兄弟放在眼里了。”
“我。。。。。”
“我劝你乖乖束手就擒,免得遭受皮肉之苦。”
要我束手就擒,怎么可能?老子被你抓住还不是个死?徐华见到院子里似乎没有埋伏着捕快,他急忙转身便往树林里逃去。
捕头冷哼一声:“哼!真是不知死活。给我拿下!”
随着捕头的一声令下,七个捕快一拥而上就要将徐华一把拿下。可没想到的是,徐华竟然从后腰掏出一把短刀出来,反手一刀就将最前的那名捕快给砍伤在地。
“好啊,行凶杀人还敢拒捕杀伤捕快。兄弟抄刀子上,死活不论!”捕头抽出腰间朴刀来,一马当先劈向徐华。
接着其余捕快都抽出快刀来围攻徐华,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徐华本就不是什么武艺高强之辈。不出意外,他身中七刀顷刻便毙了命。
捕头朝徐华尸体上吐了口口水:“我呸!狗日的,不自知死活的东西,还敢伤我兄弟!这死法真是便宜你了!”
他转过身来对捕快们说道:“老四,老五,给老七看看伤,敷点金疮药。回去记得给推官大人报工伤啊!”
“老二,老三,老六,老,你们去拆个门板子,将这狗日的尸首抬回衙门去,好向推官大人请赏。咱哥几个今天也算是立功了。”
“大哥,这回能请多少赏钱啊?够我娶媳妇了不?”老凑到捕头跟前,问道。
“你小子能不能有点出息啊,别成天就想着娶媳妇,娶媳妇的。”
“我娘还盼着抱孙子呢,这可不得先娶个媳妇才能让我娘有孙子抱吗?”
“你小子。。。。我真不知道怎么说你了。这回是个大案子,死的这王蛋先偷盗后杀人,我想着赏钱应该不少,够你娶媳妇了!”
“真的?那可就太好了,等赏钱一到,我马上就给二妞她家提亲去。”
“别咧咧了,快去帮忙拆门板子去。”
“好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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湘江上一路往北,便是遥埠洲,也就是后世的月亮岛。
一艘小渔船摇摇晃晃的驶了过来,速度不减直接冲到了月亮岛的沙滩上。之前那名渔家少年从船上蹦了下来,走到河边。
他用河水将脸上的黑泥都洗了去,恢复了真面目,正是邓嘉。
此时李清照、裴心、潘容和陈乐从芦苇丛里走出来到邓嘉身边,李清照问向邓嘉:“你故意要我们说宣传会要十万贯,就是想要徐华去偷皮草行的存款是吗?”
邓嘉打了个响指:“宾果!猜对了。”
“这个徐华也是蠢,他又不管帐,今天偷了,明天不就被发现了吗?”
邓嘉摇摇头:“他可不蠢,每三个月的月末杨家才会派人来收钱。而在此之前,钱都封存在账房,只要他将封条重新贴好就不会被察觉。而三个月后,他都已经到汴京当上名誉天下的制香大师了,即是杨家再找上门,他也能还得起当初偷得钱了。”
“所以你就让乐乐去偷尤达的荷包,让他提前回到皮草行发现了徐华正在偷钱?”
“不错!尤达和徐华素来不和,他发现了徐华偷盗绝对不会包庇他。而徐华知道事情败露,杨家是不会放过他的。所以他为了保命就会杀尤达灭口,而杀了尤达潭州城他肯定是待不下去了,最好的选择就是卷了钱财逃命。”
“而你早就提前备好了小船,在湘江边等着徐华自投罗网了。”
“全对!等我把徐华偷得钱弄到手,再把他放到河西去,让那些等候多时的捕快们立个大功!”
“哦,我就说乐乐怎么去了这么久。原来是去通知官府抓人去了。”李清照点点头。
陈乐却摇摇头:“我没有去通知官府,我是让皮草行的伙计去的。”
“一样,一样。”李清照说道。
邓嘉走到小船旁边,解下船舷边的渔网,用力的往外拖:“别想了,快来帮我把这渔网给拖出来。钱都在这里面呢!”
渔网被小船压在下面,五人费尽全力才将它一点一点拖出来。
邓嘉将渔网拾倒开,取出其中的包袱,问向陈乐:“乐乐,我让你去拿皮草行的画册和契约,拿到了吗?”
“拿到了!”陈乐将一本厚厚的册子和一叠契约递给邓嘉。
邓嘉看了看画册,说道:“有了画册,你们就能将这些钱财一个不少的还给皮草行的工人们。”
“你的意思是全由我们送咯?”李清照说道。
邓嘉双手背在脑后:“我是脑力劳动者诶,这种事情肯定是你们这些体力劳动者去做啊。”
“呵呵,你是不是下个山,下得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了?你把你刚才的话再说一遍,谁是脑力劳动者,谁是体力劳动者?”李清照插着腰冷冷的看着邓嘉。
“我。。。。。。”
“好了,好了。别生气了,琞先仙童让我们送,我们就送。这种好事我巴不得天天有得做。”潘容上前劝道。
“不能惯着他这臭毛病的,下山的时候师傅特地跟我说过不能放纵他,可他一下山就恢复了他那大少爷的做派,连床褥子都是乐乐帮他铺的。”李清照说道。
“我这叫做不拘小节!”邓嘉强辩道。
“狡辩,分明就是懒。你在山上就会拘小节啊?因为你不拘小节师傅就会打你!”李清照说道。
“唉,对。现在下了山,师傅不在了。我就是懒,你又能拿我怎么着啊?”邓嘉对李清照做了个鬼脸。
李清照冷笑一声,从腰带处抽出一条软鞭来:“哦,是吗?那你瞧瞧,这是什么?”
“小皮鞭?!师傅怎么能把这个给你呢?这,这。。。。”邓嘉连连后退,打算离着李清照远远地。
但是李清照手持小皮鞭,步步紧逼:“你说说,我能把你怎么样呢?”
邓嘉赶紧加快后退的步伐,指着李清照颤抖着说道:“我,我跟你说啊,这女孩子家家的是不能拿小皮鞭的,你这样会让人误会你有什么奇怪的爱好的。”
“奇怪的爱好?”李清照皱着眉头。
“对啊。什么皮鞭啊,什么蜡烛啊,那种奇怪的爱好!”
“皮鞭?蜡烛?”李清照想着,突然小脸一红,举起手中小皮鞭就往邓嘉身上抽去:“登徒子!讨打!”
“哎呦,救命啊!哎呦,救命啊!母老虎杀人了。。。。。。”
李清照追着邓嘉打了小半个时辰,其实也没有抽邓嘉多少下,顶多一两下而已。
不过,抽到的这一两下是真的疼,疼的邓嘉是好一阵子龇牙咧嘴。
李清照气喘吁吁的拿着小皮鞭指着邓嘉:“你,你还懒不懒了?”
邓嘉连忙摇头:“不敢了,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就是欠打!”李清照白了邓嘉一眼,将小皮鞭收好在腰间。
邓嘉双眼微眯,死死盯着那小皮鞭的所在,心想道:哼,等你晚上睡着了。老子就把这皮鞭给偷了扔掉,看你怎么办?
二人消停下来,之前站在一边一直没有说话的裴心,此时问向邓嘉:“就算把钱分给那些工人怕也是不妥当吧?工人们找不到事做,迟早会坐吃山空的。”
“是啊!”邓嘉摸了摸下巴,思考了一阵,说道:“那我就给他们找份营生!”
“什么营生?”裴心问道。
邓嘉微微一笑:“反正是份好营生,经营得当的话,子孙后代都不愁谋生了。等回了潭州城再详说。”
裴心点点头,不再说道。
邓嘉转过身去面对湘江,将画册收进怀里。再把那一叠契约撕了个细碎往天上一扬,纸屑碎片好似片片鹅毛大雪,随风飘进了滚滚湘江。
“希望湘江能洗去这些罪孽,还给百姓们一个朗朗青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