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第一次、第一个女人,就这样毫无征兆的被抢走,马交虎不甘心。他从店里提上一箱啤酒回到宿舍,准备喝死算了。当打开第七罐时,听到“砰砰砰”有人敲门。
同宿舍的男服务员李剑锋问:“谁啊,门没锁。”外面无人答应,依旧“砰砰砰”的敲。李剑锋怒了,喊道:“你特么敲什么啊,进来。”仿佛迟疑一会,“砰砰砰”敲门声再度响起。李剑锋气冲冲跳下床,光着脊背只穿条大裤衩跑去拉开门:“你他么......找谁?”
“你好,马交虎住这么?”一个女人的声音。
李剑锋回头喊道:“虎哥,找你的。”马交虎端着易拉罐茫然问:“谁啊?”
半个漂亮的女人脸庞斜探进来:“阿虎,是我。”
马交虎一怔,慌起身迎出门外:“你、你怎么来了?”张晓丽徐徐抬起头,顾盼生姿:“阿虎,我有话和你说。”
就是这双迷人的眼睛,把生活搅得乱七糟。马交虎满腹的委屈和悲伤,当接到对方两缕似水柔情,瞬间就融化了。他喉咙便“咕咚”咽了一下口水,道:“好,你说吧。”
张晓丽莞尔含笑,道:“你先穿上衣服,陪我逛会。”
马交虎随即像魔怔一样,乖乖从床上拿起衣服,握住那只温暖的小手,不由自主跟她向楼下走去。
却听见李剑锋在身后嘲讽,道:“虎哥,回来扶着墙,别摔倒。”
大街上冷冷清清,已经没有什么人了。
张晓丽抱住男人右臂,头若即若离搭在他肩膀上,问道:“阿虎,你明天几点上班?”马交虎答道:“九点多啊。”张晓丽就不再言语了,依偎着和他走到十字路口转弯处的旅馆,匆匆登记一间客房,锁上门便走进浴室。
马交虎叼着一根烟,耳听着浴室传出稀里哗啦的流水声,脑子里几乎全是空白,身上也越来越觉得发烫。
现实中所有的男人女人雷同,第一次不管和谁,也不管过去多少年,记忆仍然会很深刻。这是记忆的美,也是记忆的罪。正因为如此,如果第一次爱情失败,以后总会变得漫不经心,变成曾经感情的参照物。
待张晓丽从浴室刚走出来,两人便拥在一起。没有甜言蜜语,没有任何多余的前奏。
突然之间,马交虎感到一种莫名刺激,就好像深夜壮起狗胆,偷拿了别人家东西。
“吧嗒”台灯打亮,灯光略微有些刺眼。
一番狂风骤雨之后,张晓丽歪头枕着他的胳臂,食指轻轻抚着他的脸颊,道:“阿虎,你别误会,我和阿龙什么也没发生,是他一直在追我。”马交虎点燃一根烟叼在嘴上,冉冉吐出几个烟圈,道:“嗯,我相信你。”张晓丽道:“阿虎,我问你,如果、我是说如果我和他离婚,你会娶我么?”马交虎略显踌躇,道:“会,可我没有房子。”张晓丽忧郁的叹了口气,道:“莫非你要一辈子打工,永远没有自己的房子。”马交虎百思不解,道:“丽丽,你们究竟因为什么离婚,是你老公对你不好?”这话甫一出口,他便知道错了。
试想如果她老公对她好,她怎会和别人幽会?
没想到张晓丽听了,坦然说道:“他对我还算不错,就是太没出息了,都在厂里上班工作五年多了,我们也没攒下钱。”马交虎不由得心里琢磨:“换做是我,五年后又能攒下多少钱?”张晓丽接道:“阿虎,我怀孕了!”
这个消息对马交虎来说不亚于晴天响了个大霹雳,他忽地坐直身体,瞪目问道:“我的?”张晓丽连忙摇摇头,笑道:“不,是他的。”马交虎顿时长舒口气,道:“那你和他说了么......”张晓丽道:“没,今天就是来问问你,这孩子我是要还是打了?”马交虎那敢替她决定,这可是人命关天的事。他寻思片刻,道:“这怎么说呢,你想要这个孩子吗?”
张晓丽翻身仰面平躺,表情甚为无奈,道:“自己都活得这么辛苦,拿什么去养孩子。”她略顿了顿,又道:“李黑炮有多色,你们也不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每天还强颜欢笑,像没事人一样和他周旋,因为我想保住这份工作,想多挣些钱。”
马交虎不假思索:“这就是你和王文龙在一起的理由?”张晓丽诧异道:“你怎么知道我和他在一起了?”马交虎答非所问,道:“他爸妈都很有本事,你是想叫他给你换个工作?”张晓丽眸中沁出两滴泪珠,道:“不然呢,我迟早会落到李黑炮手里。”
马交虎心里嘀咕:“你已经和王文龙在一起了,我还敢要你么?”口中却道:“可现在我连你老公也比不上,咱们俩拿什么结婚?”
张晓丽听出了他的话外之音:“阿虎,你别误会,其实那天晚上我们喝多了,王文龙什么也没做,真的!”
马交虎暗暗冷哼一声:“你骗鬼啊,刚才王文龙都说了,你们不但在床上,而且还在厨房里乱来。”想到那个画面他就难以忍受,又猛得扑了上去。
张晓丽盯着他的眼睛,问:“阿虎,你爱我么?”马交虎一边吻她,一边敷衍着回道:“爱,我爱你丽丽!”张晓丽欣慰一笑,缓缓闭上迷人的杏目。
马交虎是爱她的,这份感情毋庸置疑。虽然间隔短短数日,她就和王文龙搞在了一起。但他宁愿相信是她迫不得已,选择了原谅。当然,前提是在床上的时候,倘若穿上裤子冷静过后,那可就两回事了。况且他也是偷情,也是做了见不得人的事。如果放在结婚以后,他恐怕早就拳脚相加了,谁也不能忍受自己的妻子,毫无廉耻的到处与人苟且。也许王文龙说的是假话,抑或张晓丽说的是假话,反正这两个人有一个撒谎。但那天晚上他不在旁边,永远无法得到证实。
张晓轻语道:“阿虎,你和你们老板娘商量一下,也叫我去你们饭店上班吧。”马交虎紧紧搂着她,道:“行,我明天试试。”张晓丽的小脑袋在他怀里磨蹭几下,然后惬意的闭上眼睛。
次日十点多,老板娘赵晓娟进来坐在吧台查账。马交虎打招呼:“赵总好。”赵晓娟含笑向他示意,道:“阿虎,昨晚生意怎么样?”
没等马交虎回话,徐梅道:“昨晚马领班的朋友来了两桌,还说以后每月都来。”
赵晓娟夸道:“是么,阿虎能力不错。”马交虎试探着道:“赵总,我有个朋友,以前在酒店里做主管,您看能不能......”赵晓娟表情和蔼:“男的女的,你想叫他来咱们店里上班?”马交虎接话说道:“女的,她能力比我强。”赵晓娟考虑一下,道:“当然可以,你叫她过来让我见见。”马交虎心情激动,道:“好,我马上打电话给她。”赵晓娟嗯了一声,继续低头查账。
马交虎拿起吧台电话,打给汇丰酒店前台。接电话的是老板娘叶秀琴,她道:“您好,这里是汇丰酒店。”马交虎声音略显颤抖,道:“您好,请问张晓丽在吗?”随即便听见电话那头叶秀琴喊道:“丽丽,电话。”
“喂,那位?”不大会儿,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马交虎小声道:“丽丽,你请半个小时假,快点来饭店,我们老板娘要见你。”赵晓丽高兴焦急的说:“知道了,我马上过去。”马交虎放下电话,不禁“嘘”的长吁口气。
赵晓娟笑问他,道:“阿虎,这又不是干坏事,你怎么偷偷摸摸的,像做贼一样?”马交虎尴尬一笑,道:“我怕汇丰酒店老板知道,说我挖墙角。”赵晓娟问道:“你朋友来了做什么,服务员还是领班?”马交虎忙道:“她能力确实比我强,赵总您看着办吧。”赵晓娟想了想,道:“如果你朋友确实有能力,可以先叫她做领班。”马交虎毫不犹豫的说道:“只要赵总收她,我这的领班让给她。”赵晓娟道:“我寻思饭店缺个大堂经理,正想从你和马金萍中选一个。我看这样吧,你那位朋友来了,你把领班让给她,你来做这个大堂经理。”马交虎受宠若惊,道:“别啊赵总,我可不会管理。”赵晓娟道:“不会可以学,谁生下来什么就会的?我和你姐夫两个开饭店,也大起大落好多次。”
徐梅旁边“咯咯”一笑,立刻打趣道:“马领班,不,马经理好!”
马交虎窘得脖子都红了,低着头道:“赵总,我干这行才不多久,也没有什么客户,不如叫我朋友做大堂经理,她能给店里带来不少生意。”赵晓娟盯着他,道:“你这么相信你的朋友?”马交虎点点头,道:“赵总,她在酒店干了两年,肯定有不少熟客,到时能带来咱们饭店。”赵晓娟问他:“阿虎,她是你女朋友?”马交虎支支吾吾道:“不,不是我女朋友,就是一个关系很好的同事。”赵晓娟笑呵呵道:“行吧,来了再说。”马交虎局促的看了看徐梅,正准备去工作。赵晓娟又叫住他:“阿虎,你会写广告词么?”马交虎转过身挠挠头,道:“我没写过,估计写不好。”赵晓娟含笑鼓励他,道:“你先试试吧,写不好也没关系。马上过节了,咱们做营销宣传用。“嗯,我知道了。”马交虎答应着,走向大厅铺台。
十一点多,客人已经上满。
正忙得不可开交,徐梅跑过来,说道:“阿虎,你朋友来了。”马交虎问:“在哪?”徐梅努一努嘴,道:“刚来,跟老板娘去办公室了。”
晚上点半,老板娘赵晓娟通知开会。
马交虎、马金萍、徐梅、张晓丽和另外一个男主管范成文,列队办公室桌前。
赵晓娟坐在办公桌里的椅子上,道:“我宣布个事,从明天开始,新来的张晓丽就是咱们饭店大堂经理,你们要好好配合工作。”马交虎、范成文、徐梅等人齐声回道:“是!”马金萍不由皱起眉头,小声道:“凭什么!”估计赵晓娟没听清楚,问道:“萍萍,你说什么?”马金萍忙小声嘀咕道:“没什么。”赵晓娟缓缓起身,道:“只要你们努力工作,机会有的是。我们已经筹划准备开分店了,经理会直接从这里调过去。”
当晚下班,马交虎和张晓丽开间客房,买了几个小菜和一瓶白酒,来庆祝这次成功相聚。
每个人长大以后,毋论何时何地都有自己的圈子,自己的关系群体,以便相互辅助生活。并非刻意去拉帮结伙,而是人类本就属于群居动物。
张晓丽一来,和马交虎、徐梅等人自然成为了一伙。无意识中,就把马金萍孤立起来。
比如某个家庭,几乎全都沾亲带故,若夹杂一个外人,总有些格格不入。所以成功人士总会用自己的聪明智慧,想想方设法相互制衡。庞大的君王朝廷如此,微小的百姓家庭亦是如此。否则,明里暗里就会引起不断纷争,处心积虑的排除异己,来证明自己的存在。倘如此下去,必定难以长久。
身为一个成功商人,不是赵晓娟没有想到,而是她在保证利益最大化前提下,权衡得失而做出的决定。既然张晓丽、马交虎能带来稳定而长远的客源,牺牲一个小小服务员又算什么?
马金萍觉得很委屈,辛苦工作大半年才当上领班,如果马交虎不来,大堂经理一职绝对非己莫属。可马交虎不但来了,且还推荐了一个更有能力的朋友。这种前所未有的危机感,使她不得不想方设法保全自己。
时光易逝,眨眼过去半个月。这天晚上交完班,马交虎正要回宿舍。
马金萍追出门外,小声道:“阿虎,有个事我想告诉你。”相处了这么长时间,马交虎觉得关系还算融洽,也没把她当作外人,问道:“什么事?”马金萍紧张兮兮的朝店里回望一眼,道:“这两天张晓丽下班,总有个男的来接她。”马交虎笑道:“那是他老公。”马金萍摇了摇头,道:“我看并不是,那个人我见过,汇丰酒店员工聚餐,最后走的那个男的。”马交虎一愣,道:“你是说王文龙?”马金萍道:“叫什么我不知道,反正就上次和你在吧台聊天的那个。”
心里“咯噔”一下,马交虎迅速回放这几天的情况。怪不得张晓丽向老板娘提议,说晚上人手不够,自己调整一下作息时间,把早九点晚九点改成早十点晚十点。
马金萍嫣然含笑,道:“我是把你当朋友才告诉你的,可别说是我告诉你的。”随后扭着纤细腰肢,快步走进饭店。
马交虎顿时倦意全无,他来到对面大排档,点了两个小菜和一瓶二锅头,面向饭店大门自斟自饮。
果不其然,看到王文龙骑着张晓丽的那辆女式踏板摩托停在门口。
马交虎抬起手腕,手表上十点零七分。
大约五六分钟,张晓丽轻快的走出饭店,拧身跨上摩托车后座,双臂搂在王文龙的腰间。王文龙回头在她脸上印了一下,张晓丽随即趴在他背上。摩托车尾部升起一股青烟,片刻消失在车流中。
深秋的天很冷,口中呼出了淡淡白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