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七回 天有不测风云(1 / 1)霖江南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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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晓娟并没有解雇马金萍,而是找她谈了一次话,具体谈什么内容,大家皆无从知晓。但过后马金萍依旧行若无事,像往常一样把心放在马交虎身上。

张晓丽显然有些不满,但对此又无可奈可。王文龙还是每天来接她,无论刮风下雨抑或晴空万里。

马交虎感到很奇怪,以前在汇丰酒店上班,经常能看到张晓丽的老公去接,可自从到了自助火锅店,就再没有见她老公来过,这一切着实令人百思不解。他偷偷向徐梅打探几次,徐梅也一问三不知。

这人吧,心中如果有什么事不清楚,就像悬着一块石头,不卸下来总觉堵得难受。

时光荏苒,转眼到了国庆节这天下午。

老板娘赵晓娟在班前会上,和蔼的言道:“晚上留三个人值班,其余的叫上你们男女朋友,我请客唱歌,咱们庆祝一下。”众人登时“啪啪啪”掌声雷动,齐叫道:“谢谢赵姐。”惟张晓丽尴尬一笑,道:“赵总,我去不了。”赵晓娟问她:“怎么,你有事?”张晓丽表情有些羞涩,道:“也没什么事,我得陪老公去他爸妈家。”赵晓娟点点头,道:“行,那你可以早点下班。”

马金萍胳膊肘撞了撞身边的马交虎,直着脖子撒娇,道:“赵总,你换个人吧,我不想值班,我也要去唱歌。”

赵晓娟道:“死丫头,就你事儿多。那好吧,徐梅和阿月、阿海值班。”

徐梅也学马金萍的样子,拨浪鼓似的摇着脑袋,道:“不嘛,我也要和阿虎去唱歌。”马金萍“噗呲”一笑,抬食指向她晃点着,嗔骂道:“梅梅,你个臭不要脸的,敢笑话我,等会看我不捶死你。”

张晓丽见二人当众打情骂俏,皱眉将脸扭向一旁。赵晓娟拍拍巴掌,道:“你们别闹,听张经理安排工作。”张晓丽闻言,轻轻干咳两声,道:“我没什么说的,解散!”

男女员工们便三五成群的步入大厅,开始整理餐具、打扫卫生。

马交虎道:“赵总、张经理,那我先回宿舍了。”赵晓娟点一点头,道:“去吧,下班我派人叫你们。”说完,走向办公室。马交虎看了看张晓丽,表情十分漠然。尔后转身匆匆离开,他刚出饭店大门。

只见张晓丽从里面匆匆小跑出来,唤道:“阿虎,你等一下。”马交虎停住,道:“张经理,还有事吗?”张晓丽咬着下嘴唇注视他片刻,道:“阿虎,你能不能别去和他们唱歌?”马交虎满脸困惑,道:“为什么?”张晓丽像似鼓起很大勇气,道:“你等我下班,有话和你说。”马交虎“咦”了一声,道:“张经理,你不是要陪你老公去他爸妈家吗?”张晓丽道:“那是我找的借口,反正你等着我就行了。”马交虎问道:“在哪等?宿舍?”张晓丽回首望一眼饭店,凑近他轻语道:“你先到那个宾馆开间房,我下了班就去找你。”马交虎略作寻思,道:“丽丽,有什么话现在不能说吗?”张晓丽叹口气,道:“其实,我......”

“阿虎,你怎么还不回宿舍睡觉?”马金萍站在店内前台喊道。

马交虎大声回道:“马上。”尔后小声道:“那我走了。”张晓丽看着远去男人的背影,表情略微有些复杂。

晚上十点多,老板娘赵晓娟带着大伙向KTV出发。

马交虎故意磨磨蹭蹭到最后,趁人不注意转身便匆匆离去。开好房在宾馆等了约莫个把小时,听到有人敲门。不用说肯定是张晓丽了,他赶紧趿拉着一次性拖鞋开门。张晓丽小脸蛋冻得通红,手里提着一袋东西,走进说道:“反应这么快,我以为你都睡着了呢。”马交虎锁上门,道:“没有,在看电视。”张晓丽坐在床上,举着手上的袋子,笑盈盈道:“阿虎,陪我喝点酒吧。”马交虎并没有拒绝,也没有应声,默默搬来把椅子坐她对面,摆放着袋子里拿出的凉菜。两瓶五

十三度的老白汾喝下去一瓶,张晓丽讲了两个故事。

凭良心说,这两个故事叫马交虎听到肝肠寸断、终身难忘。

在没结婚之前,张晓丽的父亲突然得了重病。被查出病情那天,母亲慢慢没有表现出极度悲伤。只不过偶然几次,张晓丽见母亲偷偷躲在房间里抹眼泪。

父亲却显得各位冷静,依旧像是没事人一样。那天吃晚饭时,他说不想去医院看病了。

母亲听了并没有什么举动,一直保持着沉默。

张晓丽强烈反对,含泪道:“爸,我自己可以打工挣钱。”

父亲慈祥的看着她,道:“丽丽啊,这种病就算去医院看,也不过白花很多钱,再多活几年。爸爸不想在今后这几年,每天都躺在病床上。”

张晓丽明白父亲想省下点钱,将来留给自己和母亲。便又是撒娇又是佯装威胁,不停的苦口婆心劝哄。可毋论她怎么闹,怎么开解,始终也没有劝动父亲。

最后还是母亲搂着女儿,笑道:“算了,你爸爸想干嘛就干嘛吧。你俩多吃点,我去炒个菜。”说完,起身走进厨房。当端着两盘菜出来时,眼睛肿的像两个核桃。

经此大难,张晓丽也变得懂事了。她再不像往常那样,总去找小姐妹玩了,而是每天乖乖待在家里,帮忙做些家务。有时陪着母亲下地干些轻活,或陪着父亲坐在客厅看书看电视。

有天,父亲和女儿逛街,走到路边服装店买了一件粉色连衣裙,且神秘兮兮道:“丽丽,你知道吗,你妈妈年轻的时候,就想穿这种衣服。”

张晓丽咯咯笑道:“老爸,你真浪漫,要是买回去送给老妈,她不得乐疯了啊。”这几句话,她是流着泪笑着说的。

果不其然,当母亲看到父亲像变魔术似的,从袋子里亮出那件粉色连衣裙,口中虽然小声责备着:“你们俩啊,一个老不正经,一个小白痴,我都多大岁数了,还买这么贵的衣服干嘛。”脸上却满是幸福的微笑。

打从记事起,张晓丽从未见过母亲如此开心。

父亲傻呵呵笑道:“又没几个钱,你穿上试试。”母亲故作生气,嗔骂道:“不穿,要穿你自己穿。”父亲戏言道:“我要穿着上街,肯定会迷倒一大片老娘们。”母亲翻着白眼斜视他一下,尔后拿上粉色连衣裙走进卧室。

父亲小声说:“丽丽,你不知道吧,别看你妈都这么大岁数了,还有一颗少女心嘞。你不在家的时候,她经常偷穿你的衣服。”

张晓丽搂住父亲的脖颈,强颜欢笑道:“是么,那等会我挑几件衣服给她。”

不大一会,母亲从卧室里出来,板着脸言道:“这什么衣服啊,一点都不好看。我不要,给丽丽穿吧。”父亲上下左右打量着母亲,赞道:“漂亮、好看,跟二十年前我第一次见你一样。”母亲满腹狐疑的问女儿,道;“丽丽,别听他的,你老实告诉妈妈,好看吗?”

张晓丽忙随声附和,道:“爸爸的眼光真不错,你穿上去像个二十多岁的小姑娘。”

母亲半信半疑瞅着父女二人,道:“好吧,我去给你们做饭。”父亲满意的靠在沙发上,仿佛完成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壮举。

当天晚上,饭菜摆满整整一桌。只要是父亲爱吃的,包括对病情不宜食用的,医嘱忌口的,母亲都做了。

张晓丽心里自然知道,却在旁边只字未提,就那么低头吃着饭菜,连酸甜苦辣也没尝出来。

谈笑之中吃完,父亲把起身的母亲摁在沙发上,道:“你别动,今天我刷碗。”母亲高兴的说道:“行,今天就辛苦爸爸了。女儿,咱们俩来嗑瓜。”

也许是心情舒畅的缘故,父亲病情竟然大有好转。

第五日下午,张晓丽从奶奶家回来,见茶几上放着一张纸条,上写道:“女儿,我和你爸爸出去旅游了,估计得一个星期,你照顾好自己。”她担心父亲病情,在晚上打来的电话里,埋怨道:“妈,你知道爸爸的病情不能多运动,怎么还带他出去玩,你们赶紧回来。”

母亲的声音格外轻松,道:“丽丽,你这个星期去奶奶家吃饭吧,反正你爸爸也没几天活头了,他想干嘛我就陪他干嘛。省得他走了以后,留下什么遗憾。”

张晓丽拿着话筒,呆呆楞了许久。

夫妻俩到南方游玩半个月,买上返程车票。回家之后,父亲的病情便愈加沉重了。

市人民医院,月色从窗外洒满病床的地上。

父亲半躺半卧在床上,左边紧紧攥住妈妈的手,右边紧紧攥住女儿的手,眼神里尽是悲伤与无奈。母亲笑着说道:“没事,你会好起来的。”父亲怜惜的看着女儿,道:“你别再乱花钱了,反正这病也看不好,多攒点钱,留给丽丽当嫁妆吧。”母亲满口答应,道:“行,就听你的。”

从那以后,张晓丽每天晚上到医院服侍父亲。

母亲则白天过来守护,但陪父亲说会话,就禁不住哈欠连天,趴在床边上睡着了。

父亲觉察出异样,问女儿:“夜里怎么都是你在,你妈妈怎么不来?”张丽丽笑道:“妈妈白天累,我叫她晚上休息。”父亲欣慰的看着她,道:“我的宝贝女儿长大了,知道孝顺父母了。”

其实母亲并没有在家休息,她在汇丰酒店谋了一份端盘子洗碗的工作。

这是张丽丽第一次感到父母之间的真挚深情,也是她第一次感到自己的无能为力。

爸妈的爱情像青山流水,朴实而平淡无奇。

母亲曾经说过:“你爸爸这辈子吃了不少苦,从没享过半天福,无论如何,我不能就这么叫他走了。”

是的,张晓丽也不想叫父亲带着手上的老茧,心中对妻女的愧疚,就这么走了。

然生老病死是人生的必然轮回,谁又能挡得住呢?

见母亲叮嘱她瞒着父亲,整天三点一线,奔波于医院、酒店、家之间,累得精疲力竭。

张晓丽突然萌生一个念头:“把自己嫁出去!只要那人能出钱给爸爸治病。”她就寻思委托亲朋好友,为自己安排相亲对象。

常言道:知子莫若父,知女莫若母。

当母亲发现了她的想法之后,坚决反对。并厉声骂道:“你爸妈还没死呢,什么时候轮到你做主了!”

这件事在母亲的斥责阻拦下,便暂缓了一段光景。

每天看着被病魔无情折磨的父亲,和心力交瘁的母亲。张晓丽终于狠下心来,偷偷去姑姑家哀求。

侄女的孝心感动了姑姑,便瞒着母亲给他介绍几个。

但男方一听说张丽丽家中有个身患绝症的父亲,都纷纷避而远之。

唯有陈振宇的父母同意,并约定了时间地点。

双方见面那天,张晓丽刻意打扮一番,在姑姑的带领下,早早来到男方的阿姨家中。

陈振宇模样长得并不难看,年纪二十五岁,身材中等个头,且能说会道。只是天性略显得有些懦弱,在电厂上了三年班,碌碌无为,至今还是一名小小基层工人。

当然,这都是从姑姑和男方母亲口中获知的。

尽管张晓丽几百个、几千个不愿意,可想到父亲的病情,在经过几天几夜的辗转反思,她在纠结中妥协了。

父亲得知后勃然大怒,立即气呼呼从医院回到家里,浑身哆嗦着质问母亲,道:“你整天在做什么,谁叫你答应这门婚事的?”

母亲流着眼泪,道:“不是我,是她姑姑同意的。”

父亲接着把姑姑叫来,当面又骂了个狗血喷头。

张晓丽抱住父亲,哭道:“爸,您别这样了,是我自愿的,不关妈妈和姑姑的事。”

父亲“噗通”坐在沙发上,皱着眉头,道:“我告诉你们,你们谁答应了没用,反正我不答应,这门婚事就成不了!”

姑姑劝道:“哥,你又何必呢,丽丽都这么大了,早晚都要嫁人。如果这个男人对他好,也算了却你一桩心事。”

父亲腾地站起身,喝道:“你滚,我没你这个妹妹!”

姑姑幽幽长叹一口气,嘴角哆嗦着欲言又止,看了看嫂子和张丽丽,转身离去。

父亲并未作罢,又冲着妹妹背影,喊道:“你管好你自己,我女儿的事不用你瞎操心!”话未说完,便气喘吁吁的咳嗽起来。

母亲慌忙拍着爸爸的脊背,劝道:“她姑姑也是好心,你冲她发什么火了。”

父亲猛地拨开妈妈的手,眼睛瞪大溜圆,道:“放屁,她什么好心,你们了解那个人吗,那天我万一死了,女儿嫁过去受委屈,你们孤儿寡母怎么办?你这是叫我死了都不安心吗?你老糊涂了吗?”

这又是有生以来,张晓丽第一次见父亲对母亲扯着嗓子发那么大脾气。

母亲柔声道:“他爸,是我错了,等明天我去他家,退了这门婚事,你别生气了。”父亲言语要挟,道:“等什么明天,你现在去,你要是不去,我就不去住院!”母亲噙着泪花,道:“好、好,我现在去,那你和丽丽马上回医院。”

张晓丽扶起父亲,抽抽噎噎道:“爸,咱们走吧。”

当天晚上,父亲毫无睡意,眼睛一直盯着趴在床沿上的女儿,还不时用自己的粗糙大手,去抚着女儿的长发,偶然发出一声轻叹。

迷迷糊糊梦中,张晓丽总听到有人在小声闷闷的哭。次日醒来,她发现父亲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

母亲带着自己做的小米粥和素馅包子,上午点准时来到病房,笑道:“他爸,婚事我已经退了。”

父亲满含歉意,道:“那什么,昨天我不该对你大吼大叫。”

母亲颤巍巍捧着粥碗,道:“都老夫老妻了,说这个干嘛。来,你们俩趁热吃。”

父亲笑道:“先给丽丽吧,让她吃完回去赶快睡觉。”

张晓丽撒娇道:“老爸不吃,我也不吃。”

父亲连声道:“行、行,这傻丫头,那老爸先吃,行了吧。”脸上笑呵呵的,眼神充满溺爱。

早饭后从医院出来,张晓丽躲在无人角落大哭一会。然后擦干眼泪,直接跑去姑姑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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