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正行驶之间,骤闻“叮铃铃”声响。
马交虎举起手机贴于耳,道:“喂,赵总。”赵巧娟火急火燎,道:“阿虎,你在哪呢?”马交虎道:“晓婉学校外面。”赵巧娟道:“找到人没有?”马交虎坦然自若,道:“找到了,还一起吃了个饭。”赵巧娟又急不可待,道:“她怎么给你说,回来吗?”马交虎道:“不回,她说要在这等开学。”那厢赵巧娟遂以命令的口吻,道:“你们俩也别回来了,在那陪着她。”
马交虎茫然费解,道:“你不是说如果她不想回去,卡交给她就行了吗?”话筒里的赵巧娟缄默片刻,声音非常微弱,道:“咱家大事了,你钱叔被带走了。”马交虎心下一惊,忙道:“什么时候?”赵巧娟道:“就晚饭的时候。”马交虎道:“边派的人?”赵巧娟却答非所问,道:“估计这次凶多吉少,你照顾好晓婉。”马交虎道:“现在不告诉她?”赵巧娟道:“等过几天再说,看事情有没有转机。”
马交虎不以为然,道:“过不了几天,她肯定给你打电话。”赵巧娟道:“没事,我就说和他老爸旅游了。”马交虎道:“好,我知道了。”赵巧娟道:“阿虎,我不怕边来人,担心的是王文龙家,你明白吗?”马交虎道:“明白。”赵巧娟道:“反正离开学还早,你带她出去逛逛。”
马交虎无意识的点点头,道:“放心,交给我了。”赵巧娟接道:“阿虎,你等会再帮我问问晓婉,看除了那些证件东西之外,云凤娇还有没有给她别的。”马交虎道:“我马问。”赵巧娟又沉声叮嘱,道:“他们动作太快了,这次我也有点悬。念在咱们相处这么长时间的份,麻烦你一定照顾好晓婉。”马交虎道:“我会的。”赵巧娟道:“我还留下两张卡,都放在蒋梓涵那了,你抽空回来一趟,拿走交给晓婉。”
两人又叽里咕噜交谈半响,方才话别。
马交虎僵硬的坐在副驾驶室里,拿手机的手直哆嗦。毛剑奎见势不妙,道:“虎哥,调头回去吗?”马交虎目光呆滞望向他,道:“啊?”毛剑奎道:“赵总刚说什么?”马交虎点燃一支香烟,闷头猛抽几口,道:“你先靠边,我打个电话。”毛剑奎点头应是,踩下刹车停驻路边。
习习夜风微凉,已有了入秋的迹象。
捱至半盒香烟堪堪抽完,马交虎并未做出任何举动。毛剑奎在旁示意,道:“虎哥,你不是要打电话吗?”马交虎神情恍惚,道:“什么?你说什么?”毛剑奎将刚才的话重复一遍,道:“我说,你不是要打电话吗?”马交虎这才如梦初醒,道:“差点忘了。”便仓猝摁灭烟头,拨出一串号码。
几秒钟之后,电话接通。
随即传来钱晓婉的抽抽噎噎之声,道:“老公,你去哪了?我满大街找你,你是不是扔下我不管了?”马交虎鼻子一酸,道:“路,回滨海拿点东西。”钱晓婉气呼呼埋怨,道:“你走怎么也不打招呼,都快急死我了。”马交虎蓄意托辞,道:“我见你睡着了,不忍心叫醒你。”钱晓婉道:“你什么时候回来?”马交虎道:“这几天你乖乖待着,别到处乱跑,等我工作交接完,过几天来接你。”钱晓婉道:“不要,你骗我!”
马交虎信誓旦旦,道:“没骗你,最多三天。”钱晓婉道:“你给我说句实话,是不是我家出事了?”马交虎道:“你想哪去了,我要陪你学,是不是没法管理娱乐城了,得回来把工作交接一下?”钱晓婉疑信参半,道:“那怎么也不和我打声招呼?”马交虎少一转念,道:“本来想给你发个信息,车迷迷糊糊睡着了,这不刚睡醒,赶紧给你打电话。”钱晓婉道:“不用你回去,给老妈说一声就行。”马交虎立刻阻拦,道:“千万不能说,我怕她不同意。”钱晓婉道:“也瞒不住啊,老妈迟早会知道。”
马交虎继续搪塞,道:“我就说朋友打电话,想叫我去江北发展,她同意以后,我再偷偷过去找你。”钱晓婉道:“真的,你不会骗我吧?”马交虎道:“你等我五天,五天后肯定回来。”钱晓婉道:“好,我在这等你。”马交虎柔声劝慰,道:“别哭了宝贝儿,快睡吧。”钱晓婉的语气缓和许多,道:“知道了,老公。以后再有什么事,能不能先和我商量商量?”马交虎道:“相信我,这是最后一次。”钱晓婉千叮万嘱,道:“你叫阿奎路开车慢点,注意安全。到家先睡一觉,等明天起来再说。”马交虎道:“我知道了,晚安。”钱晓婉柔情似水,道:“老公晚安,我爱你!”
话筒响起“嘀嘀嘀”盲音,显然对方业已挂断。
毛剑奎双手握着方向盘,道:“虎哥,我们现在去哪?”马交虎付量一会,道:“娱乐城。”毛剑奎道:“不能去。”马交虎道:“为什么?”毛剑奎道:“你想啊,钱总被带走了,赵总也叫他们关在家里,我们到那还能脱身?”马交虎道:“从广场绕一圈,先看看情况。”毛剑奎道:“要是有人拦车,我就冲过去。”
果不其然,往常灯火辉煌、熙熙攘攘的娱乐城,此时没有半点光亮,黑乎乎耸立夜色之中。
毛剑奎皱眉而视,道:“虎哥,已经把娱乐城封了。”马交虎眼色露出一丝慌乱,道:“先开到没人的地方。”毛剑奎缓缓驶在一株大树下,道:“下午还好好的,说封就给封了。”马交虎神情严峻,道:“阿奎,你得马走。”毛剑奎惑然不解,道:“去哪?”马交虎斩钉截铁,道:“去江北,找毛剑平。”毛剑奎道:“你呢?”马交虎想了一想,道:“我待会自己开车,连夜去接钱晓婉。她还不知道爸妈出事了,我不能把她一个人仍在那。”毛剑奎道:“你要把她带走,还是一直陪着她?”马交虎毅然决然,道:“带走,她现在的处境非常危险。”毛剑奎道:“我跟你去。”马交虎道:“不行,你比她更危险。”毛剑奎道:“你是说丁大海?”马交虎道:“对,那件事他们很快就会发现。”毛剑奎蛮不在乎,道:“放心吧虎哥,没人知道。”马交虎道:“不是不放心你,我是不放心你那几个小弟兄。”毛剑奎道:“如果他们发现了,想跑也跑不掉。这辈子能跟着你,也算我没白活。”马交虎未再纠结,道:“好,开车。”
是夜,爱心家政服务公司接待大厅。
秦金峰兴高采烈落座沙发,道:“羊驼,你真特么是稀客,我说早起来的时候,怎么窗外全是喜鹊叫!”马交虎打量着熟悉的四周,道:“大蛋,你和秀琴什么时候搬到这住了?”秦金峰道:“才知道啊,一结婚我们就搬过来了。”马交虎道:“是吗,生意怎么样?”
王秀琴递给他一杯茶水,道:“还不错,多亏有静姐带着我们。你和大蛋先聊,我去叫她起床。”马交虎忙接过茶杯,道:“不用了嫂子,半夜三更的。”王秀琴道:“没事,她就在隔壁。”马交虎十分诧异,道:“怎么,她也搬公司了?”王秀琴笑容盈盈,道:“没有,她住隔壁酒店,你忘了,那是她家开的。”马交虎执意退却,道:“嫂子,真不用,我马要走了,就是来和你们打声招呼。”王秀琴闻言一怔,道:“你要去哪?”马交虎道:“江北。”
王秀琴又倒满一杯茶水,捧起端给毛剑奎,道:“兄弟,喝茶。”毛剑奎毕恭毕敬,道:“谢谢嫂子。”秦金峰大大咧咧,道:“别外套,都是自己人。”王秀琴落座看着马交虎,道:“那更得叫她过来了,如果她知道你走了,连个招呼也不打,还不得骂死我们俩。”秦金峰道:“秀琴说的对,你们俩的事,我们可不敢藏着掖着,你去叫她。”王秀琴旋说着话,道:“我顺便从她那拿几瓶酒,你们几个热闹热闹。”旋一瘸一拐走向门口。
马交虎望着女人背景,道:“看样子,你们小两口挺幸福。”秦金峰得意洋洋,道:“儿女双全,老子能不幸福吗。”马交虎感慨系之,道:“我什么时候能和你们一样,就好咯。”秦金峰笑眯呵呵,道:“很简单,等会人何静静一来,你立马跪在地求婚,明年就能当爹。”马交虎心乱如麻,道:“你说的倒容易,做起来太难了。”秦金峰道:“难你奶奶个爪,她今年都多大了,为什么不结婚,你心里没个逼数?”马交虎道:“以前不行,现在更不行了。”
秦金峰盯住他目不转睛,道:“怎么,又出事了?”马交虎点了点头,道:“好好的,我也不可能去江北。”秦金峰道:“看你愁眉苦脸的,这次的事肯定不小。需要钱吗,我这还有十多万,别嫌少,你先拿去应应急。”马交虎面带苦笑,道:“我算彻地栽了,多少钱也没用。”秦金峰脸色一沉,道:“我草,你这是准备跑路?”马交虎道:“没办法,已经逼到这份了。”秦金峰摇了摇头,道:“那也不能去江北,离滨海太近了。”马交虎甚为无奈,道:“其它地方不熟悉,只能去江北。”
秦金峰凝神沉思片刻,忽然一拍脑门,道:“这样,小莲不是嫁到南方了,我打个电话,你去她家躲一阵。”马交虎断然拒绝,道:“不行,我不能连累你妹妹!不行,绝对不行!”秦金峰瞪目而视,道:“扯淡,我妹妹不是你妹妹?再说了,她买房的钱还是你出的,到那躲几天,有什么关系?”马交虎只得耐下心来劝说,道:“大蛋,你不知道这次有多严重......”秦金峰用力挥一挥手,道:“你少特么废话,按我说的办。”
正在这时,两名女子并肩而入。
但凡没有碰过男人的女人,身总散发出一股青涩气质。
何静静便是这样的女孩,虽然衣着打扮较为成熟,但举手投足之间,却难以隐藏那一股青涩气质。王秀琴与其截然不同,言谈举止老练多了。
马交虎忙含笑站起,道:“静静,你来了。”
何静静点了点头,道:“大蛋、秀琴,我跟他说几句话。”言毕,走进旁边卧室。
马交虎牵强一笑,道:“有什么话在这说呗。”
秦金峰使劲推搡着他,道:“去啊,死这干嘛!”
马交虎满脸窘态,道:“那、那你们先喝,我马就来。”
秦金峰又骂骂咧咧,道:“喝你个大头鬼,轻重都不知道。”
马交虎遂挠了挠头,忐忑不安的跟入卧室。
王秀琴将装满酒菜的袋子放在茶几,道:“阿奎,别管他们,你和大蛋先喝着。”
毛剑奎道:“谢谢嫂子。”
秦金峰瓮声瓮气,道:“咱又不是什么文化人,别这么客气。”
卧室内,灯光柔和。
何静静侧身坐在床沿,道:“我都听说了。”马交虎明知故问,道:“听说什么了?”何静静眨眨俏目,道:“你说呢,打算什么时候走?”马交虎道:“等天亮吧。”何静静柳眉微蹙,道:“你站那累不累,能不能坐下说?”马交虎搬来一把椅子,规规矩矩落座对面。何静静爱恨交加,道:“放着好日子不过,也不知道你整天想些什么。”马交虎道:“我没想什么。”何静静道:“这下好了,还作吗?”马交虎道:“没作。”何静静道:“还没作,没作王文龙会到处找你?”马交虎心下一凛,道:“王文龙问过你?”何静静道:“你觉得去江北能躲过去吗?”马交虎道:“看情况吧。”何静静道:“躲不过怎么办?”马交虎道:“看情况吧。”何静静道:“看情况,看情况,再看情况,连小命都没了。”马交虎道:“该死活不了,该活死不了。”何静静道:“你说你是该死该活?”马交虎道:“该死。”何静静道:“别走了,就在滨海待着。”马交虎道:“等死?”何静静道:“一会躲到酒店,那也不许去。”马交虎道:“不行,会连累叔叔阿姨。”何静静道:“现在知道连累了,早干嘛了?”马交虎道:“没后悔药。”何静静道:“听我的,别再作了行吗?”马交虎道:“这次躲过去,肯定不作了。”何静静道:“放心,没人敢去酒店找你。”马交虎道:“万一呢?”何静静道:“还有别的路吗?”马交虎道:“有。”何静静道:“你朋友都是江北的,他们会不知道你躲到哪去?”马交虎道:“知道了再说。”何静静道:“我说的话,你到底听明白没有?”马交虎道:“听明白了。”何静静道:“跟我去酒店。”马交虎道:“不行。”何静静道:“不行也得行,我今天就待在这,看你怎么走!”马交虎道:“值得吗?”何静静道:“你说呢。”马交虎道:“你别管了,我就是这命。”何静静道:“你命还不好?”马交虎道:“遇到你是好命,遇到她是贱命。”何静静道:“现在不是又遇到我了。”马交虎道:“晚了。”何静静道:“不晚,你听我的。”
秦金峰在大厅叫喊,道:“你们好了没,我都快把就喝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