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指秦义仲的助理吴晶,以及当时住在2006,还曾躲藏在秦义仲律所里的钱刚?”
曲卿点明说。
方乐点头:
“吴晶虽然10点就离开了,但她是随身助理,老员工,根据秦义仲平时的生活规律,很容易就能从自己离开律所的时间点,猜测出秦义仲的睡眠时间段,到窗边总结反思的时间段。”
“钱刚就不必说了,2006的灯晚上根本不会开,2206、2306的房间无人入住,所以2106的灯光灭掉了的时候,他很容易就能透过自己的窗户感知出来。”
曲卿很无奈,说:“这两个人,自从被余承海收买了之后,就再也没有现身过,我甚至怀疑余承海知道一周的破案时限这件事,将他们刻意藏起来,藏个两三天,我们没有余承海杀人的完整证据链,就不得不以意外事故定案,那时候就算找到吴钱两人作证,也没有意义了。”
方乐认同,嘴动了动,却没开口驳斥。
还有一个人,同样存在合谋的可能性。
但他不知道是不是心软不忍的缘故,没有说出口……
一辆车,静静地停在了一栋家属楼的楼下。
这是受害人秦义仲家所在的家属楼。
这是辆方乐在证券公司工作时,公司配给他的车,开车的是位老司机,老胡,也是他的熟人。
沉稳、老练,不多话,懂得分寸。
这次的事,让他来帮忙,再适当不过了,正好老胡也能空出时间来。
方乐没说出口的,第三个怀疑对象,就是许莲,死者秦义仲的遗孀。
许莲曾在17号当夜的11点01分打完一通电话,那时距离秦义仲的遇袭时间,只差十几分钟,如果许莲是合谋者,她完全做得到在那时候提前完全了解到丈夫接下来的行为、作息预备,并在电话完了后,用某种联络方式,将情报送给动手的人,譬如阿诚。
但这些话,方乐之前分析的时候没有讲给曲卿听。
秦义仲的死亡,原本就是个悲剧,受害人的遗孀,更加悲惨。
这个时候怀疑受害者家属,无疑是一把言辞上的刀子。
他说不好曲卿会不会认同他的分析,他想在有一些把握的时候,才提出来假设。
可现在车在楼下,等了半个多钟头后,方乐略略后悔了。
他实在是应该将底儿透露给曲卿的,警方想调查一个人,可以做的事情太多了,至少可以监控目标的手机通讯吧?
现在干等,显得傻傻的。
方乐正顾虑是不是打手机联系曲卿的时候,前面楼道口一个人走出来了。
是个中年女人,头发较长,因着发型的关系,遮住了两侧的大半边脸,加上戴着一个硕大的墨镜,风韵犹存的容貌在路人眼里一闪即逝。
但方乐却很快识别了出来。
这就是许莲,刻意打扮后的许莲。
方乐低声吩咐老胡开车跟上。
车随着人,缓缓出了小区,来到了外头路边,许莲叫过来辆出租,坐进了车里。
后车不紧不慢随着前车,一路跟着。
老胡的跟踪技巧很好,就像一早就练就出的一样,甚至能根据线路段,推测出目标车辆下一步会出现的位置,从而绕路重新跟上,以防被跟踪者察知到被跟了。
当前车停下的时候,后车也停下了,从车窗中看,许莲从出租上下来了。
“胡叔,你在这里等我。”
方乐说完,就要下车。
司机老胡忽担忧地说:“方先生,要不要我陪着你去?”
老胡当司机前,据说是个退伍转业的军人,还是侦察兵的那类。
方乐摇了摇头,说:“大白天的,没关系,你在这里等就行了。”
但方乐离开了车子,下到了地面上,没走几步,就略略后悔了。
他抬头一看,路边是一座颇为气势恢宏的大楼,牌子上赫然是“余氏有限公司”的名称。
这是余承海的老巢所在地!
但再叫老胡,已然不及。
前面许莲已经进了一楼大厅的旋转门,他必须跟上才行。
不过许莲扮装来余承海的公司做什么?这可是大白天啊。
方乐忽担忧起来,担忧许莲来找余承海会不会是想做什么冲动的事情,或者是不可以为外人道的事。
他进了门的时候,已经看不到许莲本人了,但看到了侧面电梯那里刚从1字开始出现变动的号码数字,很显然,许莲坐电梯上楼了。
前台小姐微笑着,有礼貌地询问他:“先生,请问您要办理什么业务吗?”
“我找你们余总?”
“请问你贵姓,您有预约吗?”
“有,我姓方,你们余总是在顶楼吧?”
“是的,方先生您稍等,我打电话到余总办公室确认一下。”
但在前台小姐打电话的时候,方乐已经走向另一个刚下到一楼的电梯。
里头人集体出来,方乐进去,前台小姐这才注意到他的行为,喊叫中,电梯门已经阖上,上升,前台小姐的呼喊声被阻挡在外。
方乐留了个心眼儿,没过几层就快速离开了电梯,去转乘另一台电梯,而他刚进入第二台,就有一些大楼保安出现在了楼层内,直奔之前的电梯。
一路直达最顶层,还好,运气不错,这层走廊里虽然抬头看得见监控,但没有人守着,方乐刚来到正中间,有着董事长室牌子的大办公室外,贴耳倾听,想听到什么或许有价值的对话,就听见里头有大声的辱骂声。
“余承海,你害了我的儿子,害了我的丈夫,你不得好死,我跟你拼了”
接着,有肢体碰撞,刀具掉落到地面的动静,像是余承海的人冷冷地吩咐:“阿诚,把她带出去!”
不好
方乐想也没想,一把推开了办公室的门,大步迈入,开口就喊:“余承海,你要做什么?”
室内的状况,跟他想的差不多。
只有三个人在,大办公桌后面的老总余承海,桌前正挣扎着辱骂的许莲,在身后拧着许莲双臂的保镖阿诚。
而在双方间的地面上,还掉落了一把刃身略长和宽的匕首,像是一把大号的水果刀。
方乐的入室惊到了三人,但许莲停了刹那,又继续辱骂余承海。
下一刻,大楼保安们鱼贯而入,从阿诚手里接过了骂咧咧的许莲,余承海吩咐:“把她送出楼去,送回她家里。”
“是,董事长。”
这些保安紧接着又看向另一位不速之客,方乐,余承海却摆了摆手,让他们出去。
办公室的门重新关上,余承海坐回到椅子内,仰着上半身,居高临下,好整以暇。
那位阿诚,也像是金刚一样,站回了老板的一侧。
“你是叫……叫什么来着,方乐是吧,你是甘南分局的刑侦顾问,时常跟着一队办案,我没说错吧?”
余承海开口就这话,无疑是在警告方乐,你的底细我一清二楚。
这甚至是种威吓和宣言。
别跟我作对,否则我会让你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方乐的心脏咚咚咚加速跳动起来。
大老板他见多了。
但这种谋划了高楼密室杀人案,制造了针对外围知情者的车祸的人,他的确是第一次见。
果然,到敌人老巢和大会面,是需要勇气的。
目前他无疑还欠缺些此类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