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林鸠都在思考,待会儿要以什么表情面对齐峰。
直至路过山珍楼时,那厨师胖子虎视眈眈地蹲在路边,那目光恨不得将林鸠活剥。
林鸠悟了。
于是他板起脸,怨念深重地眯起眼,那苦大仇深的样子,似乎是某某人欠了他钱没还似的。
徐化泽带着李长青与王栋径直去了黎木鹛的深春院,于三人分道扬镳。
林供奉本名林玉溪,一个毫无槽点的名字。
他一路抓壮丁,每走一段路,就随意地遣使一个路过的普通弟子前去通知各位长老。
见除了鹓鶵,几位长老都遣人去找了。
而林玉溪又拦下一个小男孩,林鸠想了想,主动开口道:
“鹓主事今天有事已经出去,不用去找了。”
他可不想凤舍那一片乱糟糟的景象被人过早发现,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
林玉溪没有多问,只是挥挥手,那男孩点头哈腰的离开了。
三人一路来到钦天院,作为无名宗排面之一,列祖列宗的牌位也都在此处。
所以钦天院保养的极好,几乎看不出陈旧和破落。
一般议事都在此处进行,但平日里没人看守。
青石台阶上,林鸠抬起头,看着那牌匾上龙飞凤舞的四个字:
“苟且偷生。”
这估计是无名宗老祖脑子一抽题下的字。
“掌门,先请吧。”林玉溪让开一步,恭敬地候在门前。
林鸠忽然感觉有些不太对劲,可就是说不出来哪里不太对劲。
林玉溪仍然是那副恭恭敬敬的样子,而钦天院里大概也不会有什么人。
“我想多了?”
林鸠喃喃着,就要跨入大门,却被明渝鹋拉住了。
“林供奉,我觉得在此处杀人不太好吧……毕竟列祖列宗看着呢。”
明渝鹋眯着眼,把林鸠拉在身后,用自己娇小的身躯护着病号战五渣林鸠。
林鸠忽然想起来一件及其重要的事。
林玉溪不过一介小小供奉,在平常的无名宗弟子前或许还有一丢丢威严。
但是对于长老级别来说,跟普通弟子没什么区别。
他却犯了一件大忌:越级汇报!
想来,明渝鹋也是觉得不对劲,想到了这一点,才制止了林鸠。
“明师姐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林玉溪惊讶地问道,手渐渐下移,显然是想拔剑。
“你难道是想对我出手?想对整个无名宗宣战?”
明渝鹋也有点慌,因为她不过是练境通体武者,林供奉的硬实力绝对在她之上。
而林鸠,更不用提了。
“你若是敢动手!我……我师父是不会放过你的!”
明渝鹋身上也没带自己的短匕,附近也没有趁手的兵器,最像兵器的也只是一个清扫弟子偷闲扔在这儿的扫把。
“你师父?你哪来的师父?一个小贼,也敢妄自编排我无名宗!”
林玉溪表情骤变,看向二人的目光多了一丝狠厉。
琤!琤!琤!
周围墙头忽的响起几声拔刀声,林鸠的鸡皮疙瘩乍然冒起。
他感觉他的头上多了一个血字:危。
“怎么这么快!”明渝鹋差点没站稳,腿抖得厉害。
她当然也怕死。
林鸠强忍惊慌,尽管他的额头不断流着汗渍,他还是勇敢地站了出来。
“明渝鹋与这事无关,齐峰要的不是她的命吧。如果她死了,卞长老那里你们也不好交代啊。”林鸠凝眸低语,语气三分恳切七分威胁。
将明渝鹋先放走,林鸠再寻思着突围。不用跑太久,等着卞郝仁赶到,便可解决一切。
林鸠心想的理想状态是这样的。
但既然是理想状态,那么它肯定是不现实的。
林鸠抓着明渝鹋的手,把她揽在怀里。
当然不是为了揩油,因为他觉得林玉溪等人大概会顾忌影响,而暂时不敢出手。
明渝鹋一开始被拉过去时,浑身僵硬,显然是没有预料到。
但随后妥协似的,环抱着林鸠的腰,脸一侧贴在他的前胸,愤恨地看着林玉溪。
“哼!”林玉溪冷哼一声,似乎也是在权衡利弊。
其他几个青白相见袍服的无名宗供奉渐渐逼了上来,隐隐约约有更多的人向这边赶来。
“喂,这个齐峰到底什么来头。你们宗不要叫无名宗了,这不,叫齐峰宗好了!”
林鸠脸色难看地环视四周,即便在这个时候也要开个玩笑。
明渝鹋是笑不出来,眼泪都在肚子里打转。
“齐峰……听风楼……怪不得……”明渝鹋沉思良久,忽然想到为什么齐峰手下的机动性和信息流动性这么快了。
听风楼,本是昔日重兵把守之地,据传在太古时代,坐镇风眼,足不出户便可知晓天下之事。
但随着无名宗的落魄,听风楼的能力也一步步衰减,到如今只能覆盖绝龙山。
久而久之,听风楼就没了曾经的那般重要性。
到了这一代长老,就便宜了齐峰。
那林玉溪估计在天路门之时,便认出了林鸠。
不管他是怎么知道林鸠的长相,但他确实改变了自己的行程——原本真的是要告知上级古妖之事。
那听风楼,此时定有人在那坐镇,就像指挥官一样,调兵遣将。
明渝鹋有点惊惧于齐峰手下的数量,此时只是一会儿功夫,便围上来十余名供奉。
不知道什么时候,无名宗已经被渗透了!
“你怕吗?”林鸠感觉明渝鹋浑身在颤抖,便拍了拍她的脑袋,问道。
“嗯。”明渝鹋点点头,在林鸠前胸蹭蹭。
“为什么你遇到我的时候不怕,面对这些人就怕了呢。”
林鸠强作不在意的样子,说着其他事情,但其实心里慌得一批。
他在转移注意力,以免被周围刀光闪晃了眼。
“因为……你看上去像好人。”明渝鹋紧了紧环抱住的手,声音闷闷地说道。
好人嘛……
林鸠苦笑,他纵横贼场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说他。
抛却了良心去偷鸡摸狗的贼,怎么可能是个好人!
他不是那种平日里淫贱的不行,到了关键时刻可以为了大义和爱毅然牺牲的骗观众眼泪型人物。
他是就算为了大义和爱,也要活下去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