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初。
舒城县今年的腊祭少了几分热闹,一夜的飞雪给县府穿上了银绒,平添些许寂寥的萧瑟。
天刚醒,未见初日,云梧思手端一碗宝五味粥,坐在卧房前的门槛上。
林鹓躺在他脚边,似乎还是昏昏欲睡地耷拉着脑袋,蜷缩着身子。
“喂,林鹓,今天我要出门一趟,可能要过一两天才回来。”
云梧思吸溜吸溜地喝着粥,把粥里唯一的红枣的核吐在一边,然后说道。
“嗯……”林鹓一双耳朵动了动,从半睡半醒的状态下苏醒。
“去吧去吧……”仿佛没意识到什么,林鹓的尾巴动了动,又埋下头。
云梧思张了张嘴,总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
“嗯?不对,你要去哪?”林鹓警惕地问道。
“那古妖虽然重伤,但仍不是你能匹敌的,现在出城远行,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
“我知道……”云梧思喃喃地说道。
昨天他从镖局离开,本来是打定了不走这趟镖的。
但是一夜酒醒后,云梧思忽然意识到陈管家为什么要先问他在藏剑林有何发现了!
陈管家显然是已经知道了小白狐的存在,但是她与小白狐并没有什么纠葛。
她提起这件事,显然就是在威胁云梧思,将他绑在陈家的战船上。
此时澜沧王尚在县府内,天行山庄的弟子听说也在往舒城赶……
若是让别人知道了自己私藏一只妖……特别是在这个特殊的时期。
云梧思明白自己已经不可能将小白狐送出舒城县了,陈管家不可能没有想到他会离开这一点。
他攥紧了拳头,胸中的郁闷与恼怒久之不散。
每一次,陈管家都会快他一步,无论是谈话还是做什么事。
这个女人的可怕云梧思早就见识过了。
“小子……有什么事就跟咱说,别藏着掖着,咱来想办法。”林鹓敏锐地察觉到了云梧思的不对劲。
“嗯……”云梧思娓娓道来,将事情全盘托出,他也没有必要隐瞒什么。
林鹓听完,又是兴致缺缺地垂首,缩着身子闭目养神。
“就这?”
“什么叫就这?她想拉我去送死,甚至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目的……”
云梧思见林鹓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不由得着急了起来。
“目的?”林鹓猛地睁开眼睛,眸中幽火大盛。
“生亦何欢,死又何惧?更何况一介小妖罢了,就让她翻腾,能起多大浪花?”
云梧思一时语塞,他有点捉摸不透是林鹓没有搞清楚自己的状况还是真的有底气。
“她若是想杀你,你也无需害怕,你现在可是能并肩武圣……不,比一般武圣还要强。”
云梧思对于自己的实力并没有认知,因为他也没地方实践。
“对了,咱再授予你功法武技!你是用刀是吧!”
“嗯,是。”云梧思有些期待地看着林鹓。
传授刀法,那至少得是个人,现在他就目光灼灼地等着林鹓化形为人了。
林鹓眸中幽火燃烧,云梧思忽然一怔,想起昨天晚上自己被榨干的经历,下意识别过头去。
“看着咱!”
林鹓有些无奈的声音响起。
云梧思尴尬地笑笑,然后转过头去,与那对幽火对视。
云梧思顿时感觉眼前一黑,惊慌失措地伸出手在眼前挥来挥去。
良久,他正当以为自己已经完全瞎了时,忽然眼前大亮。
……
“这天下……”
枫叶林,沙沙坠落的红叶化作赤红的蝶,点落在云梧思的手背。
“金戈铁马或是红颜露水……”
红纸伞,耀目的红犹如鲜血一般淅淅沥沥倾洒在伞面之上。
“到头来,还不都是一场大梦。”
黑长袍,碎片般璀璨琉璃的金色流转着龙形,狰狞地趴在深沉的黑色上面。
男子俊朗的面色苍白,每一寸肌肤都毫无血色,透露着淡青。
伞轻转,枫舞如旋。
置身于此处,无时无刻无不震撼于其中的华美。
“这……”
云梧思张大着嘴,不敢相信地看着眼前这个霸气四溢的男人。
“你是……”
像是才发现云梧思这个外来者,男子挑了挑眉头,淡淡地眸子扫过他的脸。
“你是谁?这里是哪?”
云梧思感觉到一股莫名的压力无形地在他身上产生,有一种想要跪下臣服的感觉。
他强忍着不适,咬着牙说道。
男子轻笑,周身飞旋而下如雨的红枫叶,威严不散。
“我已经……不是活人了……”
男子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不知是追忆起什么,瞳内散开一丝丝涟漪。
然后继续开口道:“可惜……”
说到此处,男子便没了言语,久久凝视着云梧思的眼睛。
“罢了,罢了。”他摇摇头,那关子卖的云梧思心痒痒的。
“她将我唤醒,是要教与你武技吧?”男人微笑着说道。
虽然云梧思还是有些搞不清状况,但是还是急忙点点头。
“你且看好!此刀如何?”男人忽然目光一凌,语气傲然道。
刀出,却见那横刀上密密麻麻的锈迹,像是凝固的血液。
隐约的,云梧思察觉到一股瘆人的凉意,似乎那锈刀有着某种灵魂,在冷冷注视着他。
哗!
枫叶落下,旋转翻飞着轻轻点落到白濯的肩头。
眼前,撕裂开风的刀影闪烁着杀器深入骨髓的冷芒,席卷而起一片片落下的枫红,此时却犹如狂蟒一般,在刀锋轨迹之上缠据。
刀尖所过之处,淡红微芒拖曳着尾端的“蟒蛇”
手中刀舞未曾停歇,步伐错综复杂,一时让人看得眼花缭乱。
倏忽,刀尖又快三分,朝着天际猛地刺出。
刹那间,“巨蟒”犹如脱弓之箭,带着自身难以言述的威势向前突进。
枫叶散去,留得一片空地,一袭黑衣,一柄横刀。
归鞘,刀锋藏。
“如何?”男人脸上凌然地认真之色消失,微笑着问道。
“这个……”
云梧思挠了挠头。
“你能慢点吗,或者给我讲解一下,没看懂。”
云梧思就觉得这男人就是在他面前装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逼,然后让他懵逼。
“不碍事,这里没有时间,即便你在此地苦学了三万年,在外边还不过须臾间。”
云梧思听罢,面色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