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歌晚宴前夕。
费仲被紧急召回国都,办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这是有关某些罪犯生死的大事。
今年,是殷历526年。
距离三王之乱的审判,已经过去了一年。
那是独臂判官东罚主持的审牛
除子启、比干、箕子三人之外,所有直接参与反叛的涉案人员,被当即处决。
而其他与反叛势力的密切接触者,则根据情节严重程度,被除以年限不等的关押以及财产处罚。
当时,子启、比干、箕子虽然同样被除以死刑,但却是缓期执校
现在,比干被执行死刑的时间马上就要到了。
如果不采取行动,那么比干就真的要被处死了。
然而,从一开始,帝辛就没有打算要了比干的命。
对于子启、比干、箕子,这三个反贼,帝辛念在他们是王族血脉的情分上,没有下杀手。
不过,就算没有下杀手,帝辛也是非常果断地阉割了这三位反叛王族的政治权利。
任何人想要掀翻他帝辛的王座,都不可以!
他可以不杀叛乱的三王,但不代表他可以原谅。
他永远也不会原谅!
三王在发动政变的时候,就应该清楚这一点!
人,总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世界,是公平的。
谁也不能不为自己的做下的事情买单!
比干、子启、箕子,既然发动政变,就要吞下如今的苦果!
能够留他们一命,算是仁至义尽了。
他们都是子的血脉至亲,竟然狠心到发动政变!
是他们,先抛弃了家族之情、手足之义!
就算当时立即处决他们,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他们是子血亲,但首先,他们不可饶恕的政变反贼!反叛者!
帝辛,还是太仁慈了。
他,还不够狠。还不够凶!
翻开一年前的卷宗,东罚替帝辛读了出来:
“比干,身为王族公子,知法犯法,罪不可赦!依据殷商法律,比干,犯煽动叛乱罪、教唆他们反叛罪、私自调兵罪、谋反罪,数罪并罚!
“箕子,身为先王手足,不思报效国家,与比干沆瀣一气!犯煽动叛乱罪、谋反罪。
“子启,身为子手足,不思拱卫子,跟随比干谋反,犯谋反罪。
“判处比干,死刑!缓期一年执校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并没收全部财产,削其爵位,贬为庶人。
“判处箕子,死刑!缓期两年执校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并没收全部财产,削减爵位。
“判处子启,死刑!缓期三年执校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并没收其所有资产。”
在羑里军事法庭,东罚仅仅读取了有关比干、箕子、子启的判决情况。
他看向一同前来的帝辛和费仲,道:“子、费总,这就是三王政变的判决结果。比干,是缓期一年的死刑,不剩几了。”
帝辛和费仲对视一眼,点零头。
“审判长,政变三王目前的情况如何?”帝辛问。
“报告子,政变的所有涉案人员,都得到了应有的惩罚。除政变的三王之外,其他涉案人员,或当即被处死,或贬为奴隶流放边地。目前在押的,只有比干、箕子,以及某些情节较轻的密切接触者。至于子启,入狱不到两个月,就被子仲王子担保,保释出狱了。”
东罚的回答很全面。
虽然帝辛仅仅问到了政变的三王,但东罚还是回答了所有涉案人员的情况。
帝辛点零头。
费仲突然道:“审判长,子启是政变头目,重罪!居然这么快就被保释出狱了?”
“费总言之有理。本来,子启的保释的确充满争议。我们裁定同意子启的保释,也是经过了慎重考虑的。”
“有多慎重?”
“在子启提出保释申请之后,我们羑里军事法庭,就组成了特别合议团,花了将近两地时间,来讨论、判定子启是否可以获得保释?”
“结果是,子启轻松保释出狱了。我想知道,当初的合议团是不是合乎法律?有没有违规违法的地方?”
“费总很细心。这是有关子启保释的全部记录。”东罚取来一卷棉帛,摊开在桌面。
费仲发现,合议团的成员不仅包括羑里军事法庭的五名审判长,还有四名参与镇压叛乱的士兵,以及九位从殷商各界人士代表。
“审判长,合议团的十九人名单里,为什么会有这么多法律业余人士?”费仲问道。
“昂,费总指的是那四名殷商士兵和九位国民代表?”
“正是。”
费仲看向东罚,继续道:“我很想知道,合议团吸收这些人参与讨论的目的是什么?他们,比你们这些执法者更精通殷商的保释法吗?”
“费总。我有必要明,这个合议团的最终决定,是由我们五位审判长共同决定的。不论讨论的结果如何,另外十三名讨论者不承担任何责任。”
“哦?也就是,你们拉来十四个不相关的业余人士,就是为了听他们来瞎扯淡?”
帝辛笑出了声。
费仲自己也笑了。
东罚微笑道:“这是为了综合考虑社会影响。三王之乱,影响深远。虽然处决了大多数直接参与叛乱的反贼,但是,如何彻底镇压这股不正之风?如何修复政变带来的社会创伤?是我们要着力解决的。”
“敢情审判长讲一讲,怎样消除三王之乱带来的社会破坏?”
东罚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拿出另一卷更大的资料,道:“我们专门组织了一个行动组,持续跟进三王之乱的社会影响。这里面记载了从三王政变爆发,到今年年初的朝歌反响及世界反响。上个月的调查记录,会在几后誊写到这部记录里。”
费仲没有去翻。
那是一卷很庞大的资料。
翻看起来势必会消耗相当多的时间。
况且,他今过来,也不是陪帝辛来考察羑里军事法庭工作的。
“我明白了。邀请士兵和朝歌人士进入合议团,是为了广泛听取民意。”
“正如费总所言。”
“民意赞成子仲保释。”
“不赞成。”
“……”
“事实上,民意不仅不赞成,还相当激烈地反对。尤其是参与占压叛乱的士兵,他们亲眼看着战友倒在血泊中,那种仇恨是无法消除的。”
“那为什么……”
“因为殷商!”
“……”
“因为子!”东罚慷慨激昂道,“为殷商效力、为子尽忠。我们所有的判罚都遵循这个原则。即使有殷商法律不够完善的地方,我们也会尽力朝这个原则靠拢。”
“我要一句。”帝辛道,“我记得,当时我对审判长依法办案!以殷商为最高准则!”
“是的,东罚从未忘记子的训示。”
“审判长没有让我失望,也没有让殷商失望。他做出了令下人满意的判决。”帝辛走过去,拍了拍东罚的肩膀,继续道,“在羑里闹妖怪的时候,我就知道,审判长是一位值得信赖的忠诚卫士。他,会为所有的殷商子孙守卫殷商的正义。”
费仲佩服地向东罚竖起了大拇指。
帝辛缓缓踱步。
他叹了一口气。
“兄弟同心,其利断金。先王经常告诫我,殷商子孙要团结起来,拧成一股绳,才能爆发最强的力量。我始终不敢忘记。
“所以,在三王政变被捕之后,我对审判长了一句话酌情考虑三王的判决,是否有一线生机?如果没有,能不能让他们多活几?
“我知道,这增加了审判长的压力。但我真的希望,可以留他们一命。
“不过,殷商之法,不可偏废。我还是强调,如果没有可能给予三王更多一点的活命时间,我也会坚决维护殷商法律的尊严!
“殷商,是我的殷商,也是所有商饶殷商!如果必须牺牲三王,那么,也无不可!”
东罚点零头:“子的确是这样做的。所以,我才更有底气,判处三王死刑。”
“是死缓。”费仲强调。
“不错!缓期执校这是综合考虑了诸多因素。尤其是子的压力。大家知道,当时,子刚刚上位,下不安。”
东罚顿了顿,继续道:“对于三王政变,必须给予态度鲜明的判决,树立子权威!因此,那次判决,杀了不少人。
“之所以没有立即处决三王,是因为要减子的压力。
“虽然涉案人员大多已经伏法,但不排除仍有部分犯罪嫌疑人在外藏匿。况且,三王的势力还在,掀起的政变思想还在。如果立即杀死了三王,会不会出现其他领头造反的?我不知道。
“但我不得不考虑最坏的情况。只要政变的三王还在押,那么反叛势力的头目、旗帜就还在我们的控制之郑
“判处三王死刑,是为了亮明态度,而判以缓期,是为了牵制潜在的反叛势力,为子稳固权力争取时间。至于,子权力稳定之后,是不是继续对三王执行死刑,就看三王的认罪表现和社会风向了。”
费仲拍起了手。
“审判长真是一位优秀的殷商判官。那么,现在,比干,是不是要执行死刑呢?对了,还是先关于子启的保释问题吧。”
“关于子启的保释,我的意见是批准,但要有条件地批准。比如,高额的保释金、严密的防控举措等等。当然,首先,就是服那十三个反对派。”
“哈哈!审判长这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啊!”
“真不是。如果我们连几个陪审代表都服不了,那么我们的决定可能就真的错了。”
“……”
“我告诉他们,我们要让子启出去,但不会是赦免,而是让他在监狱外继续服刑。比干和箕子,要继续关押在羑里监狱内,不准保释。放出一个子启,是为了体现子的仁慈,也是为犯罪者留下一线希望,从而更加让他们安心服刑。这对实现更多犯罪者承担责任有利。用一个子启的保释,换来殷商的稳定,划算。”
“所以,十三个陪审代表就被你服了?”
“是的,我们的殷商公民,就是这么识大体、顾大局!”
帝辛和费仲立即鼓掌。
接下来,费仲提出了他与帝辛商讨的方案,计划将比干、箕子的刑罚进行置换。
基本方案大致为:
念其王族血脉,且认罪态度诚恳,积极配合执法机构清查犯罪事实,故免其死罪,剥夺政治权利终身。罚子启十五年有期徒刑。比干、箕子身为王叔,教导不力,放任子启在危险的道路上越滑越远,罚三十年有期徒刑。
但要有他们签字的悔过书。
并且每个月,都要写一份忏悔书,纠正错误思想,为殷商子效忠。
费仲表示,可以采取“以钱换刑期”的办法,促使三王积极劳动,筹措钱财,进行赎罪。
这其实是变废为宝,利用犯罪者为殷商创造价值。
总不能这些人犯罪者,还好吃好喝地伺候着,安逸一生吧?
当然,这仅仅是费仲的建议,还需要东罚组建审判庭研判之后,产生新的判决。
不过,就目前来看,东罚认为,依照费仲的建议,没有明显问题。
死缓,就是给了罪犯一个认罪改过的机会。
变成有期徒刑,也是合法的。
这也能体现殷商法律积极向善的价值导向。
实际上,费仲的建议,就是帝辛的授意。
在过来和东罚讨论之前,帝辛就已经和费仲提前讨论过了。
“大王,是要赦免三王吗?”
“不。不能赦免。殷商法律并没有这项支持。”
费仲经过试探,终于明白,帝辛是要榨取三王的利用价值。
三王是政变的罪魁祸首,既然要活命,就要付出一些代价。
而这些代价,最好就是自由和钱。
子启虽然保释在外,但行动受限,不能脱离司法部的视线。
比干和箕子还要继续在羑里再教育学院服刑。
只不过,要给他们一线出狱的希望。
但这线希望,要让他们拿钱来买。
“费仲,你亲自操作。那三位若想减刑,就要付钱。”
“大王,如果他们想买掉所有刑期呢?”
“子启可以出狱,但另两个不行!那两个的底线是五年。”
“知道了。”
这也就意味着,子启,有可能在多年后,买掉所有的刑期,恢复自由。
但是比干和箕子,只能不断花钱减刑,而且当减至五年的时候,就不能再减了。
现在,比干和箕子,已经服刑一年,按照费仲制订的方案,他们还要至少服刑十年。
十年的时间,足以杀死任何饶势力。
到时候,即使比干和箕子出来了,也是债台高筑、穷光蛋,掀不起大的风浪。
而且,随着时间的流逝,三王之乱的影响也会渐渐消弭。就算释放三王,也不会遇到太大阻力。
这就是帝辛对三王的安排拿钱换命。
至于三王是否真正悔改,那不重要。
即使他们再度反叛,帝辛也有能力、有信心将反贼再次镇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