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嘉靖三十五年,时维三月。雄鹰展翅,欲越千山。大地暖春,百花盛开。
西南盆地的丘陵之中,沟壑纵横之间躺着一片广阔的水湖。水湖之中不乏群山露头,形成湖中岛屿,故名千岛湖。
广阔的湖面如展开的绸缎,不时有野鸭嘻戏出没。群山之中,人群三两聚居,有拿着锄头在田地间劳作的,也有拿着长剑的少年,起舞在庭院之中。
千岛湖不仅仅是一处地名,在武林之中,这里还有一方门派,江湖人称千岛派,或者千岛门。
在前元初年,千岛派便声名鹊起,至大明洪武年间甚至是江湖第一大派,当时威名之甚,天下侧目。
如今,千岛虽不执武林之牛耳,但是谈及四川行省的江湖,绝对绕不开千岛派的存在。
当然,这也只是局限于四川行省,行省之外,那就只能长叹一声,已经沦落到二流门派都算不上的地步。
千岛派之所以不能和那些流传数百年的江湖大派如少林,华山,蜀山等派相比,还得从他们的存在的原因说起。
少林,华山,蜀山等派皆是因为前辈高人独居山林,创下绝世武功,因绝技一代一代的往下流传而聚集的人气,慢慢的形成今天的局面。
而千岛派则不一样,千岛派是南宋末年抗元义士郑少云将军兵败之后,带领着一百多名残兵,藏身于千岛湖,并慢慢繁衍至今。
所以千岛派的武功颇为复杂,招式众多。在江湖上能够拿得出手的,也只有千岛电劲这一内功体系和千岛传功大法这一鸡肋般的武学。
凭借着当初郑少云将军的军费,千岛派购置了千岛湖方圆上百里的土地的所有权,然后再租给当地农民耕种,为东山再起,再次抗元做好充足的后勤准备。
后来,明太祖以一介布衣崛起于江南,执掌天下。元廷退守沙漠,千岛派再无国仇,失去了原有的使命。
但因千岛派有巨大的土地财富,便一直流传了下来。
由于最初的军费是来自民间,为了秉承忠义,千岛派每一代都会从方圆上百里的地方,严格筛选大约三百名幼儿召入门下,进行培养。
这些幼儿有父辈祖辈便是千岛门人的,也有当地百姓的幼儿。这些幼儿,从小脱离家庭,分成不定数的小组进行培养。
他们先学文,然后学武,不定期的进行考核,脱颖而出者方能有机会成为下一代千岛门主。
其中,还会有大约十分之一的幼儿,千岛门将其身世进行隐藏,并重新取名,为重点培养对象。
身世隐藏之后,即便是亲生父母,都不知道具体谁是自己的孩子,只有当他们被排除成为门主的人选之后才会进行公开。
隐藏身世的幼儿,虽然是重点培养对象,但是那些知道自己父母姓甚名谁的幼儿,若机缘巧合之下,立下大功,同样有机会成为门主。
千岛湖东南方向五里的云顶山,有一座庄园,名为金宝园,张雍杰从小便住在这里,跟他一起的还有三人,没有错,他们四人正是千岛门人。十七八岁年纪,正是风华正茂之时。
云顶山金宝园这样的庄园,千岛派还有数百处,有不少庄园都有分配有后辈弟子学艺。
在金宝园里的弟子中,张雍杰正是身世被销毁的门人之一,而他的师弟周少坤,却是真正的孤儿。
准确的说周少坤没有生在千岛湖,而是这四位门人的师父杨天齐从关中办事回来的路上,遇见不平之事,拯救的一名孤儿。
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八年前杨天齐死于黑鬼窟鬼狐狸之手,周少坤家仇便无人知晓了。
而随着杨天齐的离世,云顶山金宝园这四名门人,便没有长辈师父的存在。
而师父在千岛派是武术传承的重要渠道来源,因此,张雍杰和他的小伙伴们少年时期缺少良好的训练,成为爹不疼娘不爱的门人,武学一道,实乃荒废,内力更是低弱的可以忽略不计。
自从两年前,四师弟李宏达被派往黔东至今未归,金宝园便只剩下三人,显得更加孤单冷清。
张雍杰作为大师兄,经常带着二师弟周少坤,以及老三叶飞驰去山下月亮包儿给师娘李秀琴干农活。
师娘李秀琴自从师父离世以后,孤苦伶仃,弟子即儿子,经常下山干农活,那自然是义不容辞。
而李秀琴出身书香门第,虽然无法给弟子们传受武艺,但她文化程度甚高,经常给弟子们教习四书五经。
月亮包儿杨柳园住着二十几名女弟子,他们的师父万东每天传授剑法,但是文化方面只能依赖千岛派的教书先生了。
因此,时人常常觉得搞反了。金宝园的小伙子们不好好练武,却玩墨水,而杨柳园的女孩们却天天拿把剑四处比划。
这日,正是千岛门三月月末休假的日子,叶飞驰天还没有大亮便回家了。每当休假,不知身世的张雍杰和已成孤儿的周少坤无处可去,便一定会来到师娘李秀琴处。
李秀琴年近四十,有一独子,但是这名独子被选入了千岛门,并且隐藏了身世,不知道流向了哪处庄园,也不知道叫什么名字。后来还没有来得及再度产子,杨天齐便撒手人寰。
千岛门的长老们都是江湖人士,曾劝说李秀琴寻个人家改嫁,无奈李秀琴受封建教化影响较深,三从四德已经刻到骨子里了,所以一直没有改嫁。
平时陪伴她的只有一名大约六十来岁的嬷嬷,姓张,虽是奴婢,但李秀琴却叫她张妈
杨家和万家相隔不远,万东的妻子也会偶尔来到杨家串门。
天刚亮,张雍杰和周少坤便下山来到月亮包儿杨家,张雍杰一把推开大门,一屁股半躺在椅子上,唤道:“娘,我要吃油茶。”周少坤则慢慢的坐在了另一张椅子上,跟着道:“我也要吃。”
虽然是师娘,张雍杰和周少坤却习惯性的称呼李秀琴为娘,这不太符合千岛门规矩,但是不是正式场合李秀琴也喜欢他们这样称呼。
李秀琴端着一杯紫茶壶来到了客厅,喝了一口茶,对身边张嬷嬷吩咐道:“张妈,两位少爷今儿要吃油茶,家里可有吗?”
张嬷嬷道:“不巧,油炸散子已经吃完了。两位少爷今天可吃不了啦。”
正说话间,李秀琴拿着一把戒尺,打向张雍杰,不清不重道:“注意坐姿。”她倒也舍不得真打,只是做做样子。
张雍杰早知道不疼,但也跟着坐起来了,拉着李秀琴的手边摇边道:“前几天不还有吗?我昨儿晚上就在想念上次娘你给我们吃的油茶呢。”
话未落音,却听见群山之中,一阵急促的钟声,从四面八方传来,此起彼伏。
李秀琴皱眉道:“千岛已经许久没有发出这样的信息,不知这回是发生了什么变故。”
张雍杰心道不好,这钟声乃是示警之意,表明有敌人前来偷袭,当下对周少坤道:“你且留下,相机行事,保护师娘。我且出去看看。”当下走出门来,四处张望。
月亮包儿杨柳园正前后正奔出两匹快马,张雍杰定眼望去,当先一人正是万东师叔,张雍杰正欲询问,但那万东走的甚急,不作停留已去得远了。
张雍杰一阵不快,心中想到这万东师叔竟然当自己是空气,以后再也不帮他干农活了。
后一匹快马,正是号称千岛三宝之一的李小欢师妹。李小欢在千岛年轻一辈的弟子中,武功极高,名声甚为响亮。
张雍杰见李小欢御马减速,并伸出手来,当即明白其意,跟着翻身上马,坐在李小欢身后。心中大感满意,毕竟这师妹眼里还是有自己这个师兄的存在,以后得多多提拔她。
虽然自己武功远远不行,但是自己比这师妹虚长半岁,人生阅历比她丰富啊?嗯,这小欢师妹武功极高,最好能想个什么办法说动她传自己几手功夫。
快马奔驰,沿着山湾,一路来到湖畔亭渡口。这里已经停了几匹快马,李小欢和张雍杰连忙跳到一只小船上,拿起竹篙,李小欢道:“向湖心屿方向前去。”
张雍杰开动小船,前进了几丈,突然身后又来两匹快马,马上两人叫道:“师弟,师妹稍等。”便见两名青年男子翻身下马,踏水跃入小船之中。
千岛弟子众多,又分散各处,因此门人之间,并不一定相识。
李小欢回过头来,见那两名弟子年龄甚大,心想要从湖畔亭渡口前往湖心屿的就只有云顶山,月亮包儿和木城村的弟子。木城村沈玉刚师叔门下弟子自己也识得不少,但却没有见过这两位。
李小欢叫道:“两位师兄小心了,阴劲来也。”说着一掌向那两名弟子拍来。如果这两位也是千岛派弟子,听见李小欢的提示,那便应该使出阳劲化解。
千岛派内功极为独特,名为“千岛电劲”,此劲又分为阴阳两劲,单独生出一劲,那中掌之人犹如雷电相击。
千岛电劲虽然不能独步天下,遇到内功高深之人自然能够化去甚至反弹。但是确实江湖上独一无二的内功体系,非千岛弟子,外人绝无可能使用。因此,李小欢此举正是试探之举。
当先一人伸出单掌,与之相接。突然眉头紧锁,险些招架不住,身后一人见状连忙运劲,将力道运入当先一人体内。
小船本就狭窄,三人突然动手,张雍杰身在一旁,竟然站立不稳,扑通一下掉入湖中。幸好他水性尚可,抓住小船船身,慢慢的又爬上来了。
张雍杰心中大感不快,想到自己好歹也是云顶山的大师兄,这般落入水中,也太丢面子啦。
那两名弟子哈哈大笑道:“传言杨柳园李小欢师妹,武功已是年轻一辈弟子当中的翘楚,今日一见,此言不虚。”
原来这两名弟子虽然是木城村沈玉刚的弟子,但是却早已出师数年,现下已然娶妻生子,住在三叉河村。
当先一人名叫席军,后一人是席勇。席军见李小欢出掌试探,当下丹田之中迸出阳劲相抗,却不料李小欢劲力甚强,险些招架不住,竟然要两兄弟齐上阵,方能持平,能有如此功力,自然是传言当中的李小欢了。
李小欢见二人生出阳劲相抗,那自然是千岛弟子了,当下互通姓名。席军席勇两兄弟撑着竹篙,开动小船,极速朝着湖心屿赶过去。
张雍杰方才不小心掉入湖水之中,这时全身湿透。虽然已经入春,但是湖水之中还是透出深深的寒意,当下连三打了几个哈切。
那席军见状,当下笑道:“张师弟,天气寒冷,小心风寒。你赶紧使用千岛电劲之内力,将衣物烘干为好。”
张雍杰当下颇觉尴尬,自从师父杨天齐离世,自己于武学一道,几乎没有什么根基,这时如何能烘干衣物?
幸好这时李小欢拉着张雍杰的手,催动内力,两劲齐出。张雍杰只觉一阵阵热气从李小欢掌中传来,不一会儿全身湿透的衣服,竟然被李小欢用内力给烘干了。
张雍杰顿觉全身舒服,心想还是这小欢师妹懂事,讨人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