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城,下午五点。
各路下班的英雄精神抖擞地汇入回家拥堵的洪流中,脚步声,机车声,市场吵嚷声,展现一片夜幕降临前的忙碌,演绎着重复而枯燥的习惯。
夏日街道上的美女一身清凉,给这枯燥的生活增添了一道道的色彩,当然,也引起不少的麻烦。
太行古玩店,方锐将两块古玉揣入兜里,转身挥了挥手:“记得给我多收些古玉,价格好说,走了!”
走出大门牵上一辆自行车,风驰电制地往菜市场骑去,毫不留恋路边的风景。
葛智沧望着消失的背影,嘴角直抽搐:“什么价钱好说,每次都是我吃亏,不就是仗着要给你交租嘛,唉,这年头,有地就是主!”
当看到柜台上几块次品时,他苦笑唠叨起来:“这小子,到底是哪路神仙,看古玩真是贼眼,一看一个准,凡城的人只道他是个吃软饭的废物,可谁又知道这两年来他每个月都会花十几万买古玉呢...”
方锐没听到他唠叨,熟悉地在菜市场转悠一圈,提着满满五六袋食材,蹬车往凡城艺术学院飞去。
这是他两年来风雨不改的习惯,跟阎十三有过三年的承诺,要照顾好他的孙女阎嶶,尽管他死了,但是他仍然坚持着自己的原则,每天接送她上学放学,护她周全。
凡城北区,那里是旧城区,有许多瓦房错落闲置,如今只有纵横交错的街道才记录了昔日的繁华景象,还有就是丽江别墅区,圈在围墙里的十几幢排列紧密的小旧别墅,彰显了旧凡城时代的富豪身份。
但是,大部分都搬走了,仅留下阎嶶一家。
今天因为突然暂停排练提前放学了,没了方锐跟在后面,阎嶶反而觉得轻松无比,哼着歌走进小院子里。
就在这时,勿然一辆奥迪车停在她家门口,冲下来一胖中年和两青年。
“快,她是阎雄女儿,抓住她,王阎雄,竟然拖欠老子的货款,看我不整死你家人。”
胖中年大手一挥,两青年就冲向阎嶶。
阎嶶吓得花容失色,急忙关上院门。
听到动静的阎雄从屋子里冲出来,将阎嶶护在身后,说道:“杜总,你这是干什么?”
“干什么?”杜德一脸不屑道:“我倒想问你干什么,一个星期没露脸,欠我二十万的货款,是不是打算不还啊?”
“这…”阎雄有些为难:“杜总,不是说好了一个月结算一次吗?才过去两个星期呢!”
“你厂子都停产了,工人罢工,你觉得诚信值几个钱?我不管卖房子卖女儿,限你一个小时内将钱还给我。”
阎雄刚想讨价还价,突然又来了三辆车,冲下来几个熟悉的面孔,都是他厂里的供应商,关键是都欠他们钱。
这怎么看都像约好似的。
“阎雄,你个龟孙子,欠我十五万快还钱。”
“还有我的十五万,今个儿你别想逃掉。”
“原来你还欠着一屁股债,哼,敢做老赖,今天就给你点颜色瞧瞧。”杜德使了个眼神,两青年就开始撞门了。
虽然是铁门,日久失修,早已摇摇欲坠。
“快,到里面去!”阎雄连忙拉着阎嶶往屋里跑。
他清楚杜德的性子,这要是让他抓到少不了一顿挨揍,他倒无所谓,关键是阎嶶还年轻,而杜德传闻可是个色胚。
两人前脚刚踏进屋子里,后面“轰”的一声,铁门破了。
“快,关门啊!”阎雄嚷着让陈兰帮忙。
陈兰一边阴沉着脸关门,一边骂道:“你还真是个废物,债主都追上门来了,我看你怎么收场!”
她心里憋气,原本嫁给阎雄是想过阔太的日子,哪知道此阎家非彼阎家。
“砰砰…”
一通的拍门声,还好木门挺结实,一时半会撞不开,阎雄拉过一张实木椅抵住,才算安心一些。
“妈,爸怎么会欠人家钱?”阎嶶问道,小心肝还在大起大伏。
“哼,还不是戒托世,无能呢!好好的厂子,被他经营得快倒闭,拆东墙补西墙,生存到现在已经算是奇迹了。”
阎雄知道陈兰在奚落他,怕老婆的他,早已深入骨髓,没有反搏,拿起电话一通乱拨,很快又放下来,急得直跳脚:“这个汤诸真是气人,拖了我足足三个月的货款不给,打电话又不接,这下可怎么办,怎么办…”
“你不会上门要去吗?”陈兰气愤不已,人家都能找上门,他阎雄怎么就不能有样学样呢?
“唉,汤诸是厂里唯一的经销商,得罪了他,以后还有谁要咱的货?”阎雄又气又无奈。
“爸,你别急,慢慢想总会有办法的!”阎嶶安慰道,但是不经世事的她明显少了些底气。
刚说完,撞门声明显加大了。
“阎雄,你欠我们两个月的工资到底什么时候发?”
“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你这黑心脓疱,是不是要毒死我们!”
“我儿子病了没钱看医生,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一定拉你垫背。”
原来是罢工的工人也聚集来到这,十几个人骂声震天,有的还帮着两青年撞门。
木门明显开始松动了,阎雄急忙又搬来一张长椅顶着。
“快停下,你们别撞啊,汤诸欠我们家七十多万,有本事你们去向他要啊!”陈兰慌乱尖叫,砰砰的撞门声,让她又怕又气。
杜德那几个小老板还好说,总会有所顾忌,但是那些穷凶极恶的刁民,可是什么都干得出来。
“哐当”一声,餐厅那边的窗被杜德砸烂,他捡起玻璃碎扔向陈兰:“你这只皱皮虎嚷嚷个屁,人家欠你们钱那是本事,但你们欠我钱那是弱智!”
陈兰吓得缩到角落噤如寒蝉。
在家里她是出了名的母老虎,但是对外人,她从来都是夹着尾巴的!
“妈,你没事吧!”阎嶶也吓得不轻,走过去拉着陈兰躲到角落里。
“我已经在想办法筹钱了,你们给我点时间吧!”阎雄走到破窗前,隔着一堵墙乞求道。
“我信你个鬼,今天我们要是没来,你早就跑路了吧!”
“若不是看在凡城阎家的份上,我哪会跟你拖到现在,你没钱,我想他们也不至于不管你死活吧,你不去借钱,明显是想懒帐!”
“对啊,你今天要是不给我们一个说法,我们把你的房子也拆了!”
话音刚落,屋子里的窗户“哐当哐当”声响成一片,玻璃乱飞。
阎嶶和陈兰吓得双手抱着脑袋,全身发抖,阎雄只好用衣服护着身子,逃到她们的角落里。
“你快解决他们,呜呜…”陈兰哆嗦着手,委屈地低呜起来。
“我这不在想办法吗?二人计长,你也帮忙想想。”阎雄最怕陈兰出这招,让他心烦意乱。
“我哪有什么办法,问你死鬼老爸去,他不是很能耐吗?是他将嶶嶶嫁给方锐这个废物的,若是嶶嶶嫁给了黄光,我们还用得着受这气吗?”陈兰将怨气洒泼在阎雄身上。
好不容易等到阎嶶长大,盼星星盼月亮的望她嫁入豪门,哪知道阎十三不知道犯什么抽,将阎嶶嫁给方锐。
“怎么扯到他们身上,要不,要不你向娘家借点钱,过了这关我会想办法双倍奉还。”阎雄硬着头皮道。
“娘家借?我说你这个废物还有没有点出息,他们会借吗?你怎么不叫你大伯父借,他们的钱多着呢,怎么说也应该眷顾你啊!”
陈兰越骂越起劲。借钱?她娘家人是有点钱,但都是犀利眼,一个个都是攀比的货色,巴不得看她的穷酸样呢!
“哎呀,这...”阎雄拼命挠头,心中烦闷。
他知道陈兰又在奚落他,这么多年相处下来,凡城阎家阎耀祖虽然与他父亲阎十三是亲兄弟,但没有一次帮过他们,哪怕是施舍一分钱,都以他家为耻辱。
阎嶶心中害怕,又难过。
她不明白,为什么别人欠她家的钱就可以,自家欠别人的钱就被人围堵了。
在别人眼里,她算是有个小康家庭,衣食无忧,可是现在呢?
好好一个家,突如奇来的一场地震,就快要轰然倒塌了。
此刻,她脑海里很自然地浮现一道身影,总是吊在她后面不作声的跟尾狗身影,现在,估计他在学校到处找她吧!
心里暗想着:“找不到我,他会不会很着急呢?他若是有能力救我们,该多好!”
但很快的,阎嶶就自嘲起来。
这根本就不可能的事,阎雄欠的债都是以万字开头的,而方锐就是一酒吧打工仔,收入也就两千五,平常一日三餐都是他买的菜,出入仅靠一台破自行车,能有什么存款?
两年前若不是陈兰逼得紧,老是找人跟她相亲,她也不至于怄气,答应阎十三嫁给方锐了。
想到这里,阎嶶心中又是一股恨意上涌,阎十三可是最疼爱她的,但是,结婚当晚,方锐就害死了他,这段往事一度让她们阎家成了凡城的笑柄。虽然只是意外,但是阎嶶一直都耿耿于怀。
外面,杜德气得哇哇怪叫:“怎么还没撞开,真是白养你们两个废物,那边不是有一根木桩吗,去搬来撞啊!”
“是,是!”
两青年对望一眼,立马就去搬木桩。
眼看着阎雄就在屋里却拿他没办法,杜德对着门两旁的几盆菊花一通乱踢。
花盆倒地破碎,槙物连带着泥土洒落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