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多利亚时期的下午茶文化,各种苛刻的繁文缛节,女人去赴下午茶会必得穿缀了花边的蕾丝裙,将腰束紧,茶要滴滴润饮,点心要细细品尝,交谈要低声絮语,举止要仪态万方。男士则要衣着淡雅入时,举止彬彬有礼。这是仅次于晚宴的非正式社交场合。
头顶垂挂着的巨大水晶灯洒下柔和的光线,背后蓬松柔软的坐垫来自远东,上面的绣着精美的浮世绘图案,脚下踩着天鹅绒织就的地毯,空气中弥漫着甜香。
能让天大的疲惫都能得到放松的房间里,维恩如坐针毡,在经过心理斗争之后,他还是决定来报告这个坏消息,他的调查结束,男人死了,这一单生意也算黄了。
坐在对面贵妃椅上的女人脸色苍白,托举着杯碟,小口地抿着雪白骨瓷茶杯里的红茶,她还没有从昨夜的惊吓之中回过神来,原本明亮的眸子眼神涣散,唇被她咬的发白。
“昨天晚上.....”她把茶杯搁在桌子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我的丈夫......”
“夫人,我来就是因为这个事......”维恩想着怎样才能说的委婉一点,你丈夫的尸体从泰晤士河里捞出来了?他已经死了?这都未免显得太不近人情了一点。
“呃,请节哀,夫人,水手发现他在泰晤士河里,已经.....死去多日了,可能在失踪的那天,他就遭遇了不测。”
“他来找我了......什么?”两人同时脱口而出,女人脸上的面色更加苍白了,昨天晚上的她所见可不是幻觉,地毯上的水渍,还有她手上被勒出的红痕——男人握住她手的力气实在是大过了头。
这怎么可能是幻觉!
“我知道这难以接受,夫人,请节哀。”维恩以为是丈夫的离世让女人遭受了过大打击,伤心欲绝下出现的精神错乱。
“他死了??那昨天晚上的是谁??”女人惊恐地抓住手边能抓住的东西,忐忑不安的心脏狂跳,整个人不住地打着冷颤,牙齿发出咯咯的声音。
“我看见了他......他说的是什么......旧都灵,去旧都灵找她!去旧都灵找她。”
“你先冷静一点,夫人,冷静!”
男人的疯病已经转移到了女人身上,那些恐惧、癫狂、扭曲的情绪感染了女人的大脑,在一晚上的蛰伏之后全部爆发出来,她翻来覆去地念叨着男人根植进她大脑的那几句话,十指掐进了柔软的垫子,尖锐的指甲划开了丝绸缎面。
维恩耐着性子安慰了几句,门外听到动静的仆人也连忙赶紧来帮着安抚女主人,眼看着也轮不到他做这种事,维恩打算先离开贵妇府邸,等她冷静点了再说别的,但事与愿违,女人脱口而出的话把他定在了原地。
“夫人?你从哪知道这个的?旧都灵?”
维恩心想,旧都灵,多少年没有听过这个地方了,这远比他在巴别塔的时期更加久远的地方,凡事隐秘的存放地,也是能从这个维度取得灵体的唯一渠道通向的地方,旧都灵,只住着历代更迭的吹笛人,埋葬秘密的死地。
“去旧都灵.....去旧都灵.....去旧都灵.......”女人充耳不闻维恩的疑问,继续翻来覆去的说着同样的话,周围的仆人围着她,脸上是惊恐担忧混杂的表情。
这可不行,维恩闭上眼睛,再次睁开的时候,他的眼底闪过一丝红光。
女人周围无形的屏障被打破,她终于能听见外界的消息。
维恩的声音仿佛带有魔力,能让人不由自主地跟着他的步调走,女人在他的引导之下,环顾了周围围着的仆从,挥手让他们退下。
几个仆人鱼贯而出,房间内只剩下了维恩和贵妇两人。
终于冷静下来的女人深吸了一口气,把昨晚发生的事全部讲述了出来。
“原来如此。”维恩摸了摸下巴,可怜的报社老板,为了魔法而献身的祭品,可这就不是能告诉
“你会帮我找出真相的吧,维恩先生。”女人重新拿起了雪白骨瓷茶杯,凑近唇边,里面的红茶已经凉透了。
“没问题,夫人。”
即便是没有这个委托,他也得去把事情的真相查清楚,不知道对男人下手的幕后黑手到底是谁,但是他已经违反了规则,隐秘之所以能成为隐秘,就是因为它具备不为大众所知的属性,而这个人打破了规则,让属于结构之外的人遭受折磨,吹笛人就是为了这种情况被创造出来的。
吹笛人属于更高次元的神秘种,祂,或者说祂们,由规则逻辑生成的造物,有着近似人类的外表,但没有人类的情感,一个时期只能同时存在一位吹笛人,新吹笛人诞生自旧吹笛人的毁灭,吹笛人是规则的概念集合,灵体的聚合,从头到尾,只有一具身体,但却有无数个宿主。
但是说到吹笛人,维恩想起了上次不怎么愉快的见面,哪个人会知道自己无意间踩到的虫子是别人精心培养的使魔啊!不如说既然那么重要,就不要随便放养在大街上啊!谁能能从他这个身高的位置看见地上针眼大的东西啊!他的眼睛是X光吗?!
嗯,看来只能期望吹笛人已经更新过了,希望这次能有个讲点道理的。
Anyway,逃避是不可能逃避的了,他如果再不干点正事,规则也会来找他麻烦了。
“那我就先告辞了。”维恩起身准备离开。
“等等,”女人叫住了他,“谢谢你,维恩先生,还有......拜托你了。”
女人的语气里第一次没了高高在上的傲慢,现在的她只是个痛失所爱的女人,无论她一开始表现得多么趾高气昂,要和她的丈夫不死不休,真的得到噩耗之后,她就像是被抽走了全部的精力,宛如一具行尸走肉。
侍从一路将维恩送到了大门外,回过头,维恩最后看了一眼低头垂泪的女人,她脸上不施粉黛,只是哀愁阴云密布。
明明爱着的两个人,生活中却只剩下争吵和嘲讽,维恩叹了口气,爱情就是折磨,不管是什么时候,都不曾变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