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这是.......
看看满脸写满了尴尬的教授,再看看装作无事发生甚至是笑脸相迎的神父,完全看不出当初在白教堂地下的时候想要杀他灭口时那副气势汹汹的样子,也完全看不出他并非人类的事实。
维恩有时候有点佩服自己,尤其是在这种事态发展完全在意料之外的状态下,他还能心平气和地等着事态发展更超出理解一点。
“我都说了让你别......”教授捏住眉骨那一块的位置,几乎是以咬牙切齿的气音说出的这句话,“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是个什么状态!你........”
意识到维恩还在,教授收住了继续往下说的打算,模模糊糊地将后半句话咽了回去,花白的胡子因为情绪的剧烈起伏而一翘一翘的,挂在嘴唇的两边抖动着。
“为什么不?反正也不过早晚的事。”神父无所谓地耸肩,是相当具有生活化气息的一个动作,没有丝毫泯灭欲望的圣洁感,他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堕落进人世间的神父也有了人的七情六欲。
“那也是之后的事!咳咳咳......”教授低声吼道,因为声带的震动拉扯到陈年旧疾,他忍不住低声咳嗽起来,身形也佝偻下去,维恩才发现教授确实已经老了,他不再是十年前那样,即便是平日表现的中气十足,岁月的不饶人也依旧在他身上体现了出来。
他的声音已经带上了一丝恳求的意味,“现在你先低调一段时间,我保证问题很快就能解决。”
“这又与我何干,教会可不会为此事负责。”神父依旧是那副死样子,他握在手里的十字架反射着微弱的光。
“你!......你可别忘了,当初要不是我们科学院的.......”教授的额角青筋暴起,显然他们谈论的事情让教授很是恼火,他又开始剧烈的咳嗽起来。
“教授?你出来了?”旁边突然冒出来一个声音,看见教授的模样忍不住关心道:“您没事吧?”
那人和先前路过的人一样的打扮,文人学士的斯文模样,都是科学院最常见的工作人员服装。他手里也是抱着一大摞资料,几个厚实的牛皮纸袋上面用红色墨水写着“机密文件”,还是中文???
维恩连忙眨了几下眼睛,确定自己没看花眼,那方正的字体,确实是繁体的中文,不过仔细想想,汇聚了全英国乃至全世界文献资料的伦敦科学院有中文资料似乎也并不稀奇。
“啊.....是.......我没事。”教授明显愣了一下,才顺着那人的问题回答道。
“这两位是?”问的自然是神父和维恩两个人,那人还在心里犯嘀咕,这都是哪来的人,怎么从来没在科学院遇到过,那问题还该不该继续问。
“是我的研究助手,怎么了,勃兰特,找我有什么事?”看出了他的纠结,教授随便找了个由头糊弄过去。
“没什么,教授,只是这几天都没看见你,还想着你的研究报告什么时候能收到,说到这个,研究结果可以出来了吗?”
“没有,现在还不是时候,怎么都这么急着催我?”教授眉头一皱,眼看着在神父身上受的火气就在倾泻在这个无辜的路人甲身上。
“教授,这不是我能决定,我只是一个传话的而已。”那人连忙苦笑告饶,他也不想来触这位全科学院捧着的教授霉头,他才不想接这门苦差事。要不是倒霉抽中了签,也轮不到他来传话,他都不清楚教授具体的研究是做什么的,如果不是今天路过看见,他都不知道教授还在。
“我之前不是告诉过你们吗?还要时间,这又不是我能控制的东西。”教授冷着一张脸,看上去还挺能唬人的。
“好吧,教授,我只是想提醒你,时间不够了,你得加快动作,女王很不满意现在的进展程度。”脖子一耸,他也不敢多说别的,只能搬出女王这座大山来。
“我知道了,你要是没有别的事,我就不留你了。”听到“这是女王的意思”,教授也不多说了。但他的言下之意表现很明显,就差跟在人身后赶人走了,研究员打扮的人也自然感觉的出来,闲聊几句也见好就收,很快就提出了告辞。
见到那人离开的背影,教授才松了口气,视线收回又注意到站在他面前的维恩,尴尬地挠挠头:“我知道你一定有很多想问我的。”
“我确实有好几个问题,就看教授你能不能回答的了。”维恩瞟了一眼教授,也不过多言语。
教授干笑两声,见把人堆在门口也不是个事,况且今天路过的人还这么多,只能堆起和往常别无二般的笑容,把人推进了办公室,特别记得把门严严实实地关上,关门前左顾右盼,确定走廊上没有别的人。
下午的光线透过窗棂上的玻璃折射进室内,空气中漂浮的尘埃也被人观察地清清楚楚,入鼻处皆是书本上的油墨气息,还有羽毛笔下敞着的墨水瓶里的味道。
再三确认之后,教授才抵着门背舒了口气,他的肩膀也随之放松下来,不再是一副绷紧神经的样子。
维恩瞧了几眼室内的摆设,忍不住开口:“你这儿的东西和上次比起来变化挺大的。”何止是变化挺大的,要不是门牌没变,他还以为自己走错了房间。
先不说桌椅这些基础设施的变化,光是柜子,教授的办公室内就多了...一,二,三......足足三个人高的铁皮柜子,浮夸的巴洛克雕像一脉相承的审美,把原来还算宽敞的室内挤的有些逼仄。
东西一多,原本安置好的会客椅也不翼而飞,维恩嫌弃地从一角挪到另外一角,勉强算是找到了个站的舒服的位置。
“.......没什么变化吧。”教授的表情有些不自然:“你是太久没有过来研究院,之前整改了一次,格局有些变化很正常,再加上我的研究需要的资料变多,这柜子多了也是件很正常的事,没什么好奇怪的,再说了,这世界上的东西哪里有一成不变的,万事万物都会随着时间的流动而变化........”
话说到最后,教授甚至开启了哲学的话题,眼看着教授小课堂又要开始了,他只能连忙开口:“我就是随口一提,不用解释这么多。”
天啊,要是知道随口一提还能引出教授这么一大堆话,如果能回到五分钟前,他绝对不会说出那无意识的一句话,天知道他就随口一提而已,教授的反应也太大了点。
“啊.....好......我这不是......”这不是什么了半天,教授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搓搓手,转头去收拾桌子上散乱堆着的资料掩饰自己的无措,看样子之前他在里面也应该是和神父在讨论资料上的东西。
和神父讨论......对,神父!
被接二连三的打岔,他都快忘了自己来的时候还撞见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这下神父和教授之间的瓜葛可是板上钉钉的事,虽说他也猜到了些许,但事实摆在眼前的时候,还是不免有些抑郁。
而那个神父呢。
他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比起在白教堂地下的癫狂状态,他显得理智了很多,更加贴合属于“神父”的人类部分,存在感也变得微薄,如果不是特意去关注他,很容易就将其忽视了。
而被遗忘已久的神父只是挂着微笑,嘴角扯开的弧度和普通人一样,却让人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