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咔——咔咔咔———”
桃子身上的骨骼诡异地扭曲着,且随着每一次的扭曲,其关节处也会渗出细小的血丝来。
附身之人被邪祟所害,是每一个降妖师最不想见到的事情,可现在的莫秋,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桃子在那儿受苦。
随着最终的“咔吧”脆响,桃子也停止了方才那诡异的扭动。
莫秋看着坐在木制牌坊处的桃子,其全身如散架一般,脖子以及手脚腕关节,都软塌塌地下垂着,原来,这骨妖竟是活生生地将桃子做成了一只提线木偶。
仔细看去,桃子地每一根关节,都有一根细细的暗黑色丝线链接着,但因为现在是晚上地缘故,故而莫秋看不清那黑色丝线的尾端到底通往何处。
莫秋知道,桃子现在肯定疼极了,因为骨妖已经不再附着于她地身体内,而那生生扭断关节所带来的疼痛感,几乎能够瞬间将桃子地意识从沉睡中唤醒。
而且,因为疼痛太过剧烈,桃子会在醒来地那一刻昏迷过去,可纵使在其昏迷地时候,那非人的疼痛,依旧会折磨着她。
桃子紧闭着的双眼流下泪珠,而泪珠之中,却是带着丝丝血迹;便是嘴巴,也不由自主地张开来,无意识地流下涎水;其身下那便更不用说,此刻早已是一片狼藉。
莫秋盛怒,其左手陡然生出一团阴冷邪火,此火不似鬼火,更不似明火,介于“虚”、实”之间。
邪火地外焰呈蓝色,其焰心却是无色,风吹不晃,雨淋不灭。
而此刻,若是有人靠近这火旁,怕是根本感受不到一丝暖意,反而,还会觉着这火焰似在燃烧自己身上的魂魄,并寒意大增。
倒是高坐与派楼上地桃子,突然直起身来,当然,她的动作僵硬无比,自然是藏匿在黑暗之中地骨妖控制所为。
骨妖面露疑惑之色,随后更是哈哈大笑,戏虐到:“哈哈哈,想不到这靖妖司的莫秋大人,会修炼此等邪火,真不知道,这团邪火烧的,究竟是谁的果报?”
莫秋并未理会它的言语。
这团邪火,名曰业火,专烧业障果报。
也因为此火太过霸道,且反噬极强,故而没有多少人愿意修炼这种咒火。
而今,莫秋之所以施展这团业火,为的,便是烧灼骨妖与桃子身上,所连接的“业”;而根源一除,桃子自然可以得救。
不过,因为这业火太过霸道,若莫秋控制不当,则会将业火引到桃子身上,而业火不问根源好坏,最后都会被它烧个干净,从而改变人的命数;更有甚者,还会引火烧身,吞噬施展业火之人。
故而,业火也被他人称为邪火,不到万不得已,是万万不敢使用的。
莫秋知晓其中利害,但此时的他,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纵是引火烧身,也必须将桃子救下。
若他猜测不假,骨妖原先是想侵占桃子的肉身,但它因为某些原因夺取不能,故而才会来到这个地方。
骨妖绝对是在那神秘人的口中得知洛阳境内有这块地方的,因为,若它早知道这个地方有那么多的孤魂野鬼供他它汲取,十数年前早就来到这儿了。
而现在,并非傀儡师的骨妖之所以会使出伤害宿主的方法来隐匿它的行踪从而与莫秋保持距离,为的,便是争取时间等到神秘人的到来。
莫秋有理由相信,现在的骨妖定不敢与他正面冲突,可能是其太过于慎重,但莫秋更偏向于,其现在已经没有了与莫秋的一战之力。
最后,那神秘人为何到现在还不来这儿,毕竟自己方才被寿王的弓箭所射中,其实是因为有一股力量在牵引着弓箭,如果牵引之人就是神秘人,那么他早就应该来到这儿了才对。
或许,那人被什么事情绊住了手脚,又或许,他此刻就藏匿与黑暗之中,盯着自己,且随时准备对他出手。
当然,以上皆是莫秋脑海中瞬间所产生的想法,但不管如何,他现在所能做的,便只有进攻。
洛阳境内的某处,一少年正被一只巨大的,且背后生有双翅的庞然大物,以单手锁喉的姿态,高高提起。
男子颇为年轻,看着不过十五六岁的模样,其离地的双脚不自觉地踩着底下的空气,双手拍打着掐着他脖子的那一只巨手,眼花泛白,口吐涎水,眼看着就要不行了。
而那庞然大物,看着似有个囫囵人样,但若你细细看去那“人”的身上覆盖着一层细密的长毛。
其体态庞大且力大无穷,看这体型似乎比昆仑奴还大;其全身所覆盖的细毛也是黑色的,但在月光的照射下,隐隐发出淡淡的光泽;背后生着一对巨大的白色羽翅,且随着羽翅的上下扑腾,让他得以在空中停留;最后,便是其脸上带着的那块红色面具,奇怪的是,那块面具的鼻端却是长长的一条,突出与面具之上,在月色下,却是显得颇为滑稽。
可就是这只看似颇为滑稽的鬼面具人,此刻,却是差点要了这少年的命。
也是在少年双眼充血,几乎没了挣扎的时候,鬼面具人松开了手。
少年轰然倒地,趴在地上,贪婪地汲取着新鲜空气。
随之,便是不断地咳嗽,且伴随着咳嗽一同呕吐着;秽物中,隐隐夹杂着血丝。
这鬼面巨人,看来是下了死手,若是他最后没有放手,怕是这少年真就要命丧于此了。
少年调整了下内息,站了起来,冷冷地对着比他高了不止一头的鬼面巨人,说了一堆话。
而少年所用的语言,却并非汉语。
其身前的鬼面巨人,也是强压着心中的怒气,以同样的语言回应他。
只是很快,二人从谈论,又变成争执,而后,索性相互嘶吼,一时间,火药味儿四起。
可最后,也不知是不是二人达成了某种协定,总之,少年向着更为黑暗的深处跑去,而鬼面巨人,在沉默良久后,也终于扑腾起他那对巨大的翅膀紧随其后。
月光皎洁,倾洒在这片土地之上,一块方方正正的小牌子,正平静地躺在地上,其上刻画着的是一对阴阳鱼;令牌做工精美,更有金漆点缀,在月光下,显得更为耀眼。
只是很快,这份耀眼,便被漫天的乌鸦所掩盖。
夜,更深了!
义庄内,骨妖与莫秋依旧缠斗着,而且,其对面的骨妖早已黔驴技穷。
这也使得莫秋能够重新调整自己的心态,以便找到最佳的时机。
“就是现在!”
莫秋大吼一声,瞬间从一根桩柱上飞腾而起,直逼桃子所站之地。
而骨妖也自知在劫难逃,索性便决定拼上一拼。
只见这骨妖并没有选择扯断丝线逃之夭夭,因为它知道,若不趁此机会将莫秋打伤,纵是它逃得再远,也会被莫秋追上;故而,它急忙牵引丝线,将自己往桃子身上扯去。
桃子睁开双眼,面目狰狞,莫秋知道,他的机会来了。
只见他收回手捧业火的左手,转而将右手手掌置于身前;其掌心上,埋着早已写好的咒文,只需触到桃子,便能将骨妖拍出她的体内。
可谁成想,就在莫秋即将触碰到桃子的那一刹那,附身在桃子体内的骨妖,竟然做了一个令莫秋无法招架的举动。
只见她朱唇轻阖,邪媚一笑,右手在腰间轻轻一拉。
“呼啦——”
衣衫飞舞于空中,少女曼妙的躯体,也在莫秋的眼前尽情展现。
莫秋自认不是个登徒浪子,其从小品行端正,故而更不会在这种时候,污了人家的清白,当下便是扭头闭眼。
也是在这一时刻,莫秋的手,覆在了桃子的肚子上。
骨妖只觉得那一刻,其身处的世界如同天地倒置一般,四周围出现了万千世界,每一个世界,都似有无穷的引力在吸引着它。
最后,在浑噩之中,它终于被那股引力,拉出了桃子的身体。
而此前,它所做的最后的挣扎,也在其离体之前,发动了。
因为惯性,莫秋在接触到桃子之后,便与她撞了个满怀,而后,他以极快的速度将自己身上的衣衫解下,将桃子整个都包裹在其衣衫之中。
而后,她便抱着浑身瘫软的桃子,站在了木制的牌坊上。
骨妖,则顺着术法的余力,扶摇直上,悬与半空之中,桀桀怪笑。
它笑这个年轻的小子,是这般不知天高地厚,胆敢跟自己缠斗,现在好了,怕是连命都得搭在这儿。
随后,定眼望去,看到了直直站在牌楼中央抱着桃子的莫秋。
其前胸,赫然立着一根白色的骨刺,那是骨妖在离体前释放的,带着它近十年的恨意,故而这一下的威力也是极强,耗尽了它体内几乎所有的妖气。
如果莫秋死了,除了那女娃子的肉身外,它还能尝到莫秋的骨肉滋味。
这么近的距离,且耗光了它体内妖气的一击,它没有理由打不中的,而一想到自己马上就能享用这顿美味,骨妖便忍不住想要狂笑起来。
时间一点点地流逝着,骨妖有些疑惑,为何这么久的时间,那莫秋还不倒地,自己明明已经得手了才对。
“哧啦!”
幽绿色的火焰在骨刺上跳跃着,好似暗夜的精灵在黑暗中舞动,又似在嘲讽着信心满满的骨妖。
原来,那根骨刺并没有扎到莫秋的体内,只是悬停在他的胸口罢了。
其与莫秋身体相交处,有着一团极为细小的火苗,且随着时间的推移,火苗便从骨尖径直烧到骨尾,最后,吞噬了整根骨刺,直到湮灭与黑暗之中。
义庄里的长明灯依旧燃着,昏黄的灯光从内而外漫射而出,映照着莫秋的身形,远远看去竟不是个人样。
骨妖这次,是彻底的慌了。
它俯视着底下那小小人儿,好似见鬼一般哀嚎道:“你,你,你不是人?你究竟是什么鬼东西?你不是人!!!”
莫秋看着悬浮于空中但却几乎没了理智的骨妖,淡淡地说道:“我何时说过,我是人了?”
此刻的莫秋,在昏黄灯光的映照下,真的如同一尊煞神一般可怕。
而骨妖,似乎在回应着这份恐惧一般,其尖啸声响彻天际,便是远在长安的人都说在那一晚听到了一声极为凄厉的惨叫声。
今夜所发生的事情,自然是被说书人编成了唱本,常年流传在天桥底下或是老旧茶馆之处。
不过,其中主角,自然不是我们这边的几位,毕竟,说书人并未见过今夜的景象,他们大多都是靠今夜的种种异象,或是他人的传言杜撰而出,大意,便是这靖妖司的一众神仙人物,在洛阳某地降妖除魔。
不过,这是后话,此处,也不必细说。
再看莫秋,此刻的他,虽然还有力气站立,但为了阻挡那一根骨刺,体内的气几乎耗尽。
他本身便是年轻,又没有多大的气力,可怀中的小人儿看似苗条,实际上却是沉地很,要不是为了要与半空中的骨妖对峙,怕是他早就先将桃子放下,好好休息一番再说。
可他不能,他必须要让骨妖觉得,他还有能力与之一战。
不知是因为剧痛过后,四肢早已没了知觉,还是因为躺在莫秋的怀里太过舒适,总之这怀中的小人儿,却是起了细细的鼾声。
莫秋无奈地望了她一眼,这个人活得没心没肺的,生死之际竟然还能睡得着?
桃子能够这般没神经,他却不能,因为,他必须调动全身上下所有的气,与那骨妖做最后的决战,不然,等那神秘之人来到此处,二人联手,怕是莫秋根本就抵挡不了。
就这样,对峙的二位各怀心思,谁也不敢先动。
倒是莫秋,在趁着调动气的间隙,得以好好观察一下眼前的这只妖怪。
半空之中,悬着一根脊椎骨,那是骨妖的本体;而在脊椎骨旁衍生出来的淡若空气的白色人影,便是骨妖的灵体。
骨妖是位女性,看着不过二十六七的年岁,这与之前自己所猜测或者推算的情报所差无几。
其面部摸着浓浓的白色脂粉,单看其妆容便可确定,虽与大唐妆容有所相像,但细微之处还是有几分不同。
最后,其所着衣物,不是大唐贵族中的侍女们所穿的丝绸锦缎,反而更像是一种棉织物;故而基本便可以排除所谓达官显贵家的婢女,冤死后化为恶鬼这一条结论。
可这样,这骨妖的身份,却是愈发扑朔迷离。
究竟有着什么样的恨意,会让她从自己的国家来到大唐,杀害这么多条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