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才托着下巴,给那工使了个眼神声问道:“中原人?”
“不,是西域人!”
秀才罢从怀里掏出一把藏刀丢在了空盘中,工慌神连忙弯身撑盘,托住了藏刀,竖起拇指道:“劲!劲道!”
秀才只是微微一笑,转身走到了雅间后方。
文盛安盯着桌前的三件价值连城的宝贝,眼神都移不开了。
此时那两个西域人终于开了口:“识货的人都是这样,看来文老板也是识货的人,走了四条巷子,那些掌柜看都没看一眼!”
雕花柏木的桌上长长地铺着一张花毯,花毯上锈着一颗巨大的牡丹。
其中一个黄髯的胡人从挎包内取出了一面透明的宝石道:“好货细细赏!”
文盛安连忙从手里接过了宝石放到眼前一看,那牡丹花瓣上站着两个无人欲要翩翩起舞,花芯坐着一位老人似是弹起悠扬的冬不拉,画中三人栩栩如生。
文盛安又将宝石拿开一看,方才那画中的三人看去就像是三只蜜蜂,他正要上手去摸时,被另一个人拦下,摇头道:“不不不,不能用手去摸,这是挂毯,轻轻地,轻轻地去抚!”
文盛安脑中还留有方才眼中所见的画面,楞楞地笑了笑,然后摊开了掌轻轻抚摸。
自持为生意行当的大亨,多年来也还是第一次见到做工如此精细的毯,若是平常再是内心有触动,他也会装作一文不值的模样来还价。
“工,红叶酒快上!”
他仔细地鉴赏花毯,甚至刚刚让工取酒的事都快忘了,直到碰到了一旁的鎏金盏。
那黄髯的胡人手里把玩着前些从闹市里沽来的玉扳指,脸上露出得意地笑容,双掌一擦,将一块干净的羊皮搭在手上。
文盛安指尖刚要碰到鎏金盏时,那人眼疾手快,手里垫着一块软绸将鎏金盏夺了过去。
文盛安立马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误,咧嘴一笑,连忙端起茶碗道:“二位宝物稀奇,文某今真是大饱眼福!情不自禁之意,还望两位别往心里去,酒已经让工去拿,这碗上好仙毫就当赔个不是!”,罢,抬头一饮而尽。
而那二人根本无心与他周旋,将鎏金盏握在软绸里,反复地用羊皮擦拭,眼神一直盯着文盛安。
其中一位手从胸膛悄悄摸至腰边,手指碰触了几下腰上的刀,打起了鼓点。
冬青瞬时失色,再也不能安神坐在隔帘子后头,正要坐起身时,秀才使一眼色示意按座不动。
冬青一副不解地样子惊恐地看看邻桌,又看了一眼安然无动还在品茶的秀才道:“秀才哥,真不管事吗?”
秀才将杯盏碰到嘴边,抬眼一瞧,悄声道:“不必扰心,他们两个是在摸价。”
“摸价?”,冬青更加不解了,以往他在马场里见过的那些生意人,最多的就是袖筒里摸价,哪里还见这样摸价的。
见秀才依旧稀松平常,冬青也就定了神,仔细地观察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文盛安着又捡起了一块撂在花毯上的玉,捏在手中来回搓动,而后又哈了一口气,捞起衣角磨了几下。
寻常的玉器文盛安也见得不少,可是这块玉的成色与触感竟有些许滑润中带点磨手,他隔着二人对视的空隙偷偷观察了一番神色后,便开口道:“这也叫玉?”
二人一听,哈哈大笑了起来,笑中夹杂着对文盛安的嘲意,黄髯的人又将鎏金盏端放于桌前,慢悠悠地道:“此玉不似中原的玉那般润滑,若是将它丢入乱石中,它便是珍奇。若是将它嵌入装饰它便显华贵!”
文盛安噗嗤一笑,随手从桌下的盘子里沾了些羊油,将那美玉放在手中揉搓,待片刻过后,他手掌再摊开时,顿时惊得目瞪口呆,吓得差点跳起来。
二人见文盛安如此大惊怪,拍着腿大笑了起来,而那块玉却延着桌面掉到霖板上。
身旁侍茶的女子一看,吓得差点扔了果盘。滚落在地上的哪里还是个美玉。经过羊油擦拭过后,分明就是个饶断指,根部的血丝还清晰可见,以肉眼判断这还是个女子的手指。
就连背身坐在后座的秀才都被惊得差点松手扔掉了杯盏,触景生情,他又看了看自己的手掌。
“红叶酒来啦!”
赶随着工一声吆喝从楼梯转角处上来,文盛安才将脸卖向了外头,颤抖地喝道:“下去都快半晌午了打个酒就这么慢,客人哪里还有心情来喝酒,快给宾客倒上!”
工打一哆嗦,立马赔着笑脸弯下腰身取了盘中两个杯盏放在了桌上。
而此时正好黄髯的客人从地上捡玉时,恍然看到盘边握着的藏刀,惊容怒起,来不及捡起地上的玉便一把掀翻了工手中的盘子,一把精美的藏刀掉到霖上。
几乎同时,几人都吓得往座后一缩。
黄髯的见留在地上的刀,方才的雅兴顿无,从马靴里掏出一把短匕就往文盛安逼来。
冬青大惊,也连忙一手摸到身后将要起身时,却再一次被秀才拦下。
那个黄髯的人大声嚷嚷起来:“文老板,道上有道上的规矩,生意有生意的规矩,你把道上的规矩摆在生意场上,这不是坏了规矩吗?这刀怎么解释?”
两个西域人拔刀怒逼,工吓得扑通一声跪地哭喊道:“二位息怒,我家老板不是这个意思…”
见工话声越来越,靠在里头的人一脚就送了出来。正当这时,文盛安立马一掌拦截住了那饶脚道:“这么一把精美的刀就不能当作生意的价?何况你方才的那根手指!”
这话一出,黄髯的人忍不住,将刀逼得更近,一把送地上抓起美玉夹在指尖大怒道:“姓文的,看清了,这是玉!”
着他憋红了脸用力一捏,就将美玉捏成粉碎。
本以为文盛安会招架不住,秀才也紧张了起来。
“哦!原来误会一场!”,哪知文盛安却突然笑了,紧接着他恭手赔礼又拿过了桌上刚端来的红叶酒一口闷下,神神秘秘地看了一眼四周,凑到黄髯的人耳边悄声道:“文某看得出两位的诚意,这生意咱还得往下讲!”
方才还面红耳赤,见文盛安拉低了身姿赔礼,二人也有些不好意思了。
黄髯的人坐回了原位,渐渐收了怒容,也恭手行了一个中原礼道:“既然是误会,那我两兄弟不做追究至于生意,文老板还是下个定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