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杰真是太不成熟了，没到转正，就又想到辞职了，而且最关键的是后面还有响应号召的，仿佛有一个巨大的助推器，让这个辞职的烈火熊熊燃烧，从北京到郑州，然后到上海，永不停歇，永无宁日。

等到苏杰和付莹把事情办完，整整用了四天的时间，再回公司的时候，苏杰已经疲惫到了极限。

坐着十二号线，也并没有按时按点，而是很晚才起床，想起来要去公司提离职。人的想法真奇怪，一旦冒了出来，就像春天的野草，到处都是，星星点点的，咋也压抑不住，世界再不是那个模样，而是彻底换了一副样子。

到了公司，见到钱卫兵老师，钱卫兵直接来的一点没有客气“你是不是不想干了？请这么多天假！”

“什么叫我不想干了？我就是真的有事情，我去嘉善买房子，必须得本人去，我有什么办法？”苏杰差点没有哭出来。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不会留给弱者一点喘息的机会，在职场，就要拼命像疯狗一样，装也要装的像一点。但是，职场每一个人，又都是活生生的人，每个人选择不同，命运也就不同，而选择，又是每个人每天都会面临的。

苏杰还在经历痛苦的挣扎，感觉心里一肚子委屈，只想找一个墙角哭一顿。

苏杰感觉自己太难了，为了家里办一点点事情，需要请假，这有什么不妥吗？但是在龚老师看来，刚来还没过实习期，就这样请假连着请四天假就是一种很不靠谱的行为，没什么好说的。

“刚刚钱老师说了，问我是不是不想干了，请这么多天假。真憋气啊。”苏杰打电话给付莹。

“这么说，也太没道理了，我们不就是请了四天假，至于这么上纲上线吗？”

“就是啊，有什么大不了的，用这种语言来刺激我们，我们做错什么了？我们两个孤独的人，靠着自己的力量，把孩子带这么大，老妈从我三岁每天在耳朵边念叨她的养老问题，每天跟我计算，我欠她多少钱，什么时候还她，利息多少，老爸每天有多么让她烦恼，付春伟每天有多么差劲，付春苗有多么差劲，还有胡正羽有的时候都会冒出来，指责我这个妹妹有多么不让人省心。”

“是啊，每天都不安稳。”

“在这个家里，老妈就从来没有想让大家都好过，这个家也确实像她说的一样分崩离析。而且，老姐为啥对我这么大意见，不就是因为老妈每天在背后一直不停地说坏话，最后，所有人都会相信我不是好人，连老姐一直这么关心我，照顾我的人，后来也觉得我抢夺了她的资源！”

“是啊。不得安宁。”

“我们这么不容易，不就是为了能让孩子在一个环境比较好的地方生活，有什么问题吗？我们买房子有罪吗？”

“当然没有。”

“你们领导那么说，我觉得真的太差劲了，一点同情心都没有。他买房子了吗？”

“我看过龚老师的朋友圈，有一次孩子过生日，回老家过的，老婆和孩子应该都在江苏吧。”

“他也是一个外地人，为什么就不能同情一下我们这些刚来上海，无着无落的人？非得这么无情地打击一个人？我们不就是拿着一份公司给的收入吗？这不就是公司唯一给与的吗？我们的要求高吗？”

“我们的要求一点都不高，就是有一份稳定的收入，但是确实说的话太过分了。好像活得真像一条狗。”

“你要真想辞职，我们就走，来上海以后，我也一直觉得挺憋屈的，真的不像来之前设想的一样，像天堂一般的生活，反而感觉每一天都在煎熬。从早上到晚上，我没有一天消停的，一早起来，我要想着孩子吃什么，总不能每天都吃外卖吧！上午要抱着孩子买菜，然后背着菜，亦步亦趋地回家，然后，小曼一直哭，一直哭，我就那么无助的，一个人，和小曼在一起，没有人，没有一个人帮我们！我们要是早一点换一个有电梯的房子，也许会好一些。也许确实是我的能力不行。哎，我已经很尽力，很尽力了！老妈只会埋怨，只会苛责，棉纺厂老爸也从来不会帮我们，我们也跟他提了那么多次，让他能来照顾一下，他从来都不肯来，真的，真的，我觉得人生太无望，活得太累，太憋屈，你辞职也好，我们回郑州好好生活，我们一起照顾小曼一阵子，我也可以每天被分担一些，休息一下，工作的事情，慢慢找呗，只要我们都勤劳勇敢，只要我们都努力奋斗，哪里有找不找工作的道理？”付莹说的也是实情啊。

“好。”付莹一长串，苏杰的回复只有一个字。

苏杰回到值班机房，一转身，把那个钱老师叫了出来。

找了一个沙发，苏杰整理了一下自己难以平静的心绪。

“钱老师，我这里有些安排，确实家里事挺多的，给公司添了不少麻烦！”苏杰一脸严肃。

“那里哪里，公司嘛，不就那回事，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你做的一直挺不错的，但是公司的管理也是要有的，要不我这团队也没法带了，大家都看着，人心散了，队伍就不好带了。毕竟，虽然我是团队长，所谓的LEADER，但是干活还是要靠大家。”钱卫兵说的有板有眼，字正腔圆。

“我家里有一些安排，我可能还是不太适合继续下去，希望公司能够理解。”好不容易说出来，感觉屁股底下坐着的沙发也轻松了很多。

“啊，这样啊！你考虑好了？”钱卫兵一脸的意外和懵逼的样子真好笑。

“是的，我要不是考虑好了，也不会轻易说出来，我知道，有些事情，说出来就无法挽回，我已经决定好了。”苏杰淡淡地说出来，已经是例行公事的话而已。

“我跟领导说一下，你也把邮件发一下。”钱卫兵表情已经恢复了常态，转换之快令人叹为观止。

“好的，我一会就发。”

苏杰一转身，就把邮件写好“尊敬的公司领导，本人由于个人原因，特此申请离职望批准。”然后，苏杰看着电脑能有五分钟，看着措辞没有一个错别字，然后点击了“发送”，马菁菁应该已经收到了。

过了一会，钱卫兵过来询问“你的邮件发出来了吗？”

“已经发过了。”

“这边如果没有什么需要交接的，你怎么安排的？”

“我希望立刻回家去。”

“好吧。一路顺风。”

苏杰坐着十二号线，带着公司发的笔记本，向高华苑狂奔而去。笔记本还不想现在就还回去，因为公司离职的流程还是要走一阵子，现在要紧的是回家。

回到家，苏杰抱着小曼，付莹终于可以放松下来一下子，接下来，又要开始打包了。想一下，仿佛来上海是昨天，而离去也很快。

苏杰一直在那里伤感，而付莹早已经把这些情绪打发掉，专心投入到了打包。

从下单买纸箱，买胶带，联系快递公司，搬家公司，运车公司，每一步都是耗费人精力的事情。付莹干在手里，苏杰看在心里，但是他又总有一种插不上手的感觉。

自己能够抱一抱小曼也好，至少这个时候，家里安静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