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十五章 慈母泪肝肠揉碎(1 / 1)菅强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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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套的一句话就像晴天霹雳般在菅同喜的头顶炸响,直把他炸的魂飞魄散,只见他脸色唰的一下变绿,身子晃荡了几晃。常套连忙把他扶住。

“快去看看吧同喜哥!人都在镇公所的大门口呢,抓了好多人,正准备装车拉走呢,我得赶紧给其他人报信去。”常套边说便忙不迭地往门外跑去。

在往日的这个时候,正是莲西最宁静的时候,莲西人吃罢了野菜黑糊汤,半饥半饱没精神,都在家里打着盹。但是,月十五中秋节的这一天中午,从街上传来的哭叫声、枪声,狗吠声把莲西搅翻了天。大多人还没有明白发生了什么,他们伸着脖子满脸疑惑从家里出来看。但是眼前的情景顿时把他们吓的大吃一惊。只见大街上几个年轻人一边向南狂奔着一边骇人的叫喊着“快跑啊!当兵的来抓壮丁来了。”而在后面“啪啪”的枪声伴随着子弹嗖嗖的呼啸声。

“哎呀!我的娘啊,”人们吓的赶快的把头缩了回去,惊恐万状的跑回家里。家里有年轻人的赶紧藏起来,或爬上梁头或钻进红薯窖里。

在莲西村村西,菅同喜正跌跌撞撞地向镇公所跑去,准确地说他不是在跑,而是在地上骨碌着。因为他驾拐每向前奔跑几步便栽跟头摔个嘴啃泥,于是他便不再站起,干脆向前滚着。血从他的鼻子、嘴角流出来,但是他丝毫感觉不到疼痛,他感觉似乎有人在喊他的名字,但他根本顾不上答应,后来似乎有人上来扶着他,他的血往头上涌,眼前一片红色,耳朵边只有呼呼风声和拐杖蹬蹬声,菅同喜不顾一切的向前狂跌着……。

一阵撕天裂地的哭喊声紧随其后,这就是菅同喜的女人宋好,宋好不是在走,而是在爬。别说她头晕的不能站立,即便她没有头晕病,疯狂奔跑的她也要跌倒,这是因为她是小脚女人,因为连着跌了几个跟斗,脸上、膝盖上全都是血,于是,她不再站立,而是狠命地往前爬着,手指都抠出了血。

眼前的一切多像十几年前的那一幕啊……。

……那一年的冬天,草根六岁,而她的丈夫菅同喜被征去修影河上游的水库,家里只剩下孩子和病中的她。家里断柴断粮,眼看着孤儿寡母难逃厄运。

傍晚,当她从病床上醒来时,却发现家中不见了草根,那一天刺骨的北风呼啸,漫天的大雪中她拖着虚弱的身子绝望地哭呼喊着:“根儿……,根儿……你在哪里啊?”凄惨的哭喊声淹没在狂风之中。她踉跄着跌倒在雪窝里,她拼命的挣扎着又爬起来,她不能没有草根,在草根之前,她已经生下四个孩子,可一个个全都因为病饿夭折了,她只有草根这一个孩子了,草根就是她的命,没有了草根的她也无法活成。她爬起来再跌倒,跌倒了再爬起来,她觉得自己已经快要不行了,她已经用尽了最后的一丝力气。

“娘!娘,你醒醒啊,我在这里,我回来了……。”朦胧间,她听到草根在呼唤着她,她慢慢的睁开眼睛,是草根,是草根,她看到儿子草根了。

“草根!我—的—孩—子!”突然间,她发疯似的尖叫着,伸出双手一把把草根拽进怀里。

草根被母亲的举动吓坏了,他瞪着惊恐的眼睛,母亲把他死死地抱在怀里,他听到母亲发出的痛哭声,哭声是那样的凄惨,震的树枝上的积雪簌簌的抖落下来,母亲把他抱的是那样的紧,他只觉得似乎要喘不过来气。但忽然间,母亲一把把他从怀里推开,他看到母亲的脸色瞬间变得可怕起来。

“你跑到哪里去了?你到底跑到哪里去了,你说啊,你咋不让狼把你叼吃了啊。”母亲发疯似的质问着,狠狠地拧着草根的脸,草根被眼前的情景吓傻了,他哇哇地大哭起来,“娘……”他一边哭着,一边把一双冻的像红萝卜似的小手伸到母亲面前,宋好看时,那手里竟然紧紧攥着几颗铜钱,再细看时,她又看到儿子身边地上放着的一把砍柴刀和一根绳索……。

“我的儿……!”宋好哭喊着将草根紧紧地抱在怀里。儿子的小脸是那样的冰凉,而她的脸颊是那样的火热……。

从那一刻起,她发誓这一辈子再也不动孩子一指头,永远不再骂孩子一句……。

“草根!我的孩子啊,你等等娘啊……”宋好凄惨的哭喊声在莲西村的上空飘荡着。因为她心里面知道,儿子此番一去就可能永远也不能再回来了。

在村里几个婆娘的搀扶下,宋好最终来到了镇公所,她最后看到儿子草根的时候,草根已经被五花大绑架到了马车上,马车黑压压的捆着一群人。已经开始启动。

她看到儿子正在绝望的向后张望着。“草根!草根!我的孩子!”宋好凄厉的尖叫着,几个当兵的横着抢狠狠的把她向后推搡,但她用力的伸着手,拼命的想要向前去。而在大马车前面,几个当兵的轮圆着皮带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正狠狠的摔向菅同喜和一群拦车的男人。

“娘!娘啊!我……啊……。”草根盼星星盼月亮似的看到了自己的亲娘,他大声哭喊着,这次,他没有结巴,但是恐惧中的他却无论如何也喊不出声来。他拼命伸着手张大着嘴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却只是发出呜啦呜啦的声音。

三个当兵的看到草根在挣扎,一起动起手来:一个用皮带狠抽他的脑袋;另一个用枪托狠砸草根的腰部;第三个从草根后面紧紧的勒起绳子。这是最厉害的一招,这根绳子是专门为大个子草根准备的,绳子从他的脖子上绕过,如果草根稍有反抗,抓兵的就会立刻勒紧绳子,草根马上便会窒息的要死。

“啊…啊…呀…”

宋好最后一次听到了儿子的声音,这声音是如此的惊恐、凄惨,像是从地狱中发出来似的,相信这声音会成为她一辈子的噩梦。

“孩子!我的孩子……。”宋好心立刻就被刀割一般。她撕心裂肺的大哭着,连一完整的话也没说完她便昏倒在地……。

“娘的!给老子等一下,这人还没有装完呢就着急走。”

两个当兵的架着一个人追赶着马车,他们一边追一边骂骂咧咧的。只见被架着的那人身材瘦小,身上被绳子捆着,此人正是李老太的儿子、秀芝的第弟李水猴。

被皮带抽的满脸是血的水猴看到舅舅菅同喜,便立即高声叫道:“舅舅!告诉我娘、我媳妇,让她们照顾好自己,我…。”水猴想到自己再也不能照顾年迈的母亲了,特别是自己瞎眼的、已经怀着身孕的老婆,悲痛立刻涌上心头,再也说不下去了,嚎啕大哭起来。

架着他的两个士兵又高又大,水猴在他两人的手中活像一个耍猴人玩耍的猴子。看到水猴在哭叫,两个士兵把他提在空中用力的摔抖了几下,说到:“你再叫,再叫我把你的猴骨架子给抖零散了。”

望着绝尘而去的车影,绝望的家属们除了悲愤的嚎啕大哭外,别无他法,这时,不知谁喊了一句,“夏镇长来了,”众人回头望时,只见镇长夏啸山带着两个乡丁走了过来,那夏啸山头戴礼帽身穿长衫,眼睛上架着一副黑墨眼镜,手里拿着文明棍,一边走一边扬着手里的文明棍指着远去的车子叫骂着。

“娘的,这帮狗娘养的,到老子的地盘抓人,连招呼也不打一声,不把老子这一级政府放在眼里。

众人看到夏啸山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绝望的人们仿佛忽然间看到了救命稻草一般纷纷涌到他的面前,像拜活菩萨一般拜倒在他面前。

“镇长大人,快救救俺吧……。”“救救孩子们的命吧……。”众人的哀求声响成一片。

“哎呀!乡亲们,快起来,快起来,别这样……。”

夏啸山一边忙不迭的扶着众人,一边连声自责到“唉!怪我了,怪我了,我来晚了,来晚了。”

“乡亲们!”突然间,夏啸山提高声音大声的呼喊起来,“我夏啸山虽然是一个小小的镇长,但我的子民现在有了难,我夏啸山也绝不袖手旁观,你们放心,我现在就找县长理论,别说是丢了这小小的镇长官帽,就是丢了我这条老命,也要替乡亲们讨回公道,把他们抓走的人领回来。”

“镇长老爷啊,您的大恩大德俺们永世也不忘啊!”

“是啊,只要救出孩子们,俺给您当牛做马也心甘情愿啊!”夏啸山这番话一出口,立刻响起一片哭喊声,

人们又流泪了,这次流的是感激的热泪,刚才脸上悲痛的泪水还没擦干,却立刻又被感动的热泪覆盖。望着眼前跪倒在地的人群,夏啸山的嘴角流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奸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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