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已经降临,天边只剩下一抹血色的红云,四处弥漫着浓浓的血腥气息。
“别磨蹭了小子。赶快准备准备上路吧。伟大的皇军就是这么了不起!大日本皇军就是这么仗义!野田大队长就是这么英勇!还给你们这样一个机会,让你们死的心服口服,不然的话早把你们活埋了……。”
翻译官那激动的声音在暮色中回响着,他已经感动的流出了热泪。
虽然地上血迹未干,但兄弟二人终于可以坐在地上喘口气了。
此刻的大栓浑身像是散了架似的疼痛,他的耳边全是子弹的呼啸声,炸药的爆炸声,拼刺刀的乒乓声音。他的右手因为挥砍大刀的缘故,直到现在还一刻不停的在抖动着。
第一次经历了生死大战的兄弟二人终于体会到了忠义千秋刀法的威力,他们和众弟兄一起杀入敌群,左右挥砍杀了个痛快淋漓,血光飞溅中二人浑身上下像是被泼上了一层五彩的油漆。
恩师李济深曾经告诉过兄弟二人,忠义千秋刀法诞生于血雨腥风的沙场,当年先辈们征战疆场,铁血丹心保家卫国,历经生死才锻造出这绝世刀法。
那时的大栓望着手中的钢刀,他想要跪倒在地向先辈顶礼膜拜,千年的刀法今日终归正道,曾几何时这套凝聚着热血的刀法却被自己用来打把式卖艺。
二拴正在换着鞋子,他要穿上荷花给他做的新鞋子。他将那双鞋子捧在手里抚摸着,他是多么不舍得穿上它呀!他原想着要等到和荷花见面的时候再穿上,可是他已经永远等不到那一刻了。
二栓的眼泪不停的流着,“荷花!哥对不住你,哥眼睁睁看着你送了命,却不能救你。妹子!你千万要慢走一步,等着我一同上路,到了阴间咱们成了夫妻!咱们……咱们就永不分离……。”
一阵风夹裹着浓浓的血腥气息从黄河滩吹来,扬沙扑打在脸上,没有人眨一下眼睛,四处寂静的可怕,只要呜咽的风声在耳边回响着,像是死去的亡灵在发出悲鸣。
野田毅已经摆好了架势,他甩掉上衣露出了黑乎乎的胸毛,他两手握刀“唰、唰”左右劈砍着做着准备动作。嗜血的本性让他精神十足,他要在自己的士兵面前展现出他王者的风范。在他的身后,几个荷枪实弹的士兵已经做好了准备,随时准备清除任何意外的危险。
钢刀在手的大栓兄弟紧紧依靠在一起。伤痛残酷的折磨着兄弟二人,特别是二栓,此刻的他几乎都难以站立。他的左腿伤的厉害,大腿被子弹贯穿,小腿又被狼狗狠狠撕咬,那条凶狠的狼狗直到被大栓砍掉狗头仍不松口,二栓小腿的肉几乎被生生撕下一块。
“二栓……!”
眼看二栓浑身在发抖,大栓轻声呼喊着弟弟,心如刀割般疼痛。
“别管我,你要活着。”
二栓的目光透露着坚毅,他紧握钢刀做好了应战的准备。
这是一场可以预见结果的较量,在一群恶狼的面前,伤困交加的弟兄二人又怎能逃脱死亡的命运。残忍的野田毅只是给了他们多了一些挣扎的时间而已。
“小子,提起精神啊,不然的话我会砍掉你们的四个蹄子。”
野田毅操着流利的汉语说到。
此刻的他已经结束了热身,攻击即将开始。
“放马过来吧,今天非劈了你个狗日的。”
“对!劈了他。”
大栓随即也大声喊到。
随着这声大喊,仇恨一起涌上心头,力量重新在全身汇集。兄弟二人左臂翻卷伸出,掌心向上。右手持刀化弧,刀心置于左臂之上。迈虚步拉开忠义千秋刀法开山之式——“忠义迎八方。”
“呀——呀——……。”
忽然间,野田毅仰天发出一声狂啸,这声音震耳发聩、直冲云霄。所有的人都为之震颤。
那是压抑了几十年仇恨的宣泄,是他心中狂喜的喷发,只有野田毅自己明白这叫喊声的含义。
他永远也不能忘记这刀法的开山之势,几十年前,导致父亲惨死的仇人正是用了这样的开山之势。
“父亲啊!您看到了吗?您的在天之灵在保佑着,仇人的后代就在我的眼前,他们没有死亡啊父亲,我找——到——他——们——了——,我找——到——他——们——了——,天——呐——,这——是——天——意——啊——,一——切——都——是——您——的——保——佑——啊——父——亲——。啊——啊……。”
他拼命地大喊大叫着,他用力的晃动着脑袋。他的心中滚荡起隆隆的惊雷……。
“……夫君!为了我和孩子。能不能取消这场比赛?你知道吗?我有多么的担心你吗。”
“明天的这场比赛已经不是我个人的事情了,而是事关大日本帝国荣誉的生死之战,我要让西方列强一睹我大日本帝国武士的风采……。
听着父亲和母亲的对话,看到父亲野田鹤的眼中露出坚毅的目光,在他年幼的心中,身为支那武官的父亲沉稳的像是一座山,那是一种多么伟岸的男子汉气概啊!他为能有这样一个父亲而感到无比的自豪。
可是,山一样的父亲最终倒了下去,他倒在一个叫雷天义的支那人手下,在那生死之战的擂台比武中,父亲带着战败的耻辱将刀插入自己的腹中,
“夫君!夫君……。”
母亲痛苦的呼喊着,悲痛欲绝。
“父亲!我向您发誓,我要为您报仇,我一定要找到仇人的后代,用他们的头颅祭拜您的英灵……!”
他擦着眼泪咬着牙向弥留中的父亲发出誓言。
没有人能够理解压抑在他心中的仇恨是多么的巨大,自从父亲战败剖腹后,母亲不久便在痛苦中死去,他成为一个孤儿,从此受尽了人间的苦难。
他把这所有的苦难都归源于那场生死大战,归源于战败父亲的雷天义。几十年来,这仇恨在他的心中越积越深,恨比天高,仇比海深!
“我已经改变了我的主意,我一定要取下你们两个的人头,祭拜我的父亲……。”
“呀……!”
大栓听到了对手发出的狂吼,那声音和战刀卷起的风声几乎同时扑来,大栓瞬间感觉到了对手刀锋的凶狠,他下意识的挥刀迎战。
随着刺耳的钢刀碰撞声响,暮色之中火花四溅。
这是命运的安排,几十年前那场轰动京城的生死大战中的两大对手——八国联军日军武官野田鹤;威震武林的义和团宗师雷天义。几十年后,他们后人的刀锋第一碰撞出耀眼的火花。
野田毅永远也无法忘记,当年当他得知大日本帝国将要对支那发起征服战争的那一刻,他发疯似的在暴风雨中奔跑狂叫,他跪倒在地痛哭流涕,他仰天大喊告慰着父亲,他终于等来了报仇雪恨的时刻,这是他日思夜想的时刻,几十年来,他都在盼望着这一天的到来,他是多么的害怕自己的余生不会等到。
他不但要完成对父亲的誓言,更重要的是他要实现心中那个伟大的目标,那就是要在他的手中将家传的霸王无敌刀法发扬光大,使其成为真正的霸王无敌。
当年,年幼的他第一次摆开家传刀法架势的时候,父亲就告诉他,这套刀法是家族先人几代杀手生涯的血作。刀法从来就没有防御,它只有进攻,掌握它的诀窍只要两个字:“凶、狠!”
是的!在中国战场,他终于可以大展宏图了,历经无数次血淋淋的杀戮,他不但深深领悟到了刀法的真谛,他更将这种凶狠发挥到了极致:“一招致命,削头后见血,断骨不闻声。”
他深深的迷恋于杀戮之中而无法自拔,望着一颗颗人头在自己的刀下飞落,那种喜悦和快感是任何东西都无法代替。
此刻,所有的人都屏住了呼吸,鬼子兵们随着三人决杀的步伐挪动着脚步。暮色中乒乓作响的钢刀碰撞出四溅的火花,野田毅凶狠的发力声显得格外的恐怖,钢刀凝聚着他的仇恨,他瞪着一双喷火的眼睛,使出了浑身的力气,刀刀凶狠,招招夺命。
他想哭、他想笑、他要仰天大声叫,这是他朝思暮想的时刻,几十年来,他无时无刻不在盼望着这个时刻的到来,上天已将仇人之后送到眼前,他誓要将他们碎尸万段。
可是不知道是为什么,往日那一刀致命畅快感觉此刻却消失的无影无踪。虽然两个对手轮番招架着他的进攻,但是他知道两个人是在拼命的支撑,他们的动作已经严重的变形,死亡对于他们来说只是早晚的问题,可是为什么他不能立刻一刀劈死两个人,往日熟悉的刀法此刻竟会如此的别扭。他就像一头掉进枯井的疯牛,那千钧之势的发力竟被化解如棉,雷霆万击的砍杀就如同被吸纳入水,他忽然间有一种感觉,自己竟被对手牵着鼻子走。
他急、他恨、急的要疯,恨的要死。
野田毅被仇恨冲昏了头脑,他忘记了几十年他都无法明白的问题,为什么野田家族凶狠的刀法却败在了那个支那人的手中,而几十年前他的父亲也带着同样的问题死去。
是啊!历经无数战火淬炼而成的忠义千秋刀法又怎能轻易向霸王低头。它要在逆境中拼死一搏,它要向凶恶展示自己的不屈。
“大哥!你一定要活下来……。”
“往壕沟引……!”
弟弟的话语在大栓的耳边回响着,眼看着离寨墙下的壕沟越来越好近,突然间,只听二栓大吼一声,随即他拼尽最后的一丝力气向野田毅发起了自杀式攻击。
“大哥!替我报仇……!”
这声音划过夜空,悲壮凄厉!
已经容不得大栓有任何的犹豫了,这是一种责任,只要有一个人活着出去,这才是最大的胜利。一股热血涌上他的头顶。
“二栓……!”他哭喊着弟弟的名字。随即像脱弦的利箭一般向壕沟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