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王夫人听得晴雯这话,登时恼将了起来,又急又怕,当即扑向了跟在后头的赵姨娘,嘴里喝骂道:“你这杀千刀的贱蹄子,还不快从实招来!”
这却是等不及审问,先就给赵姨娘定了罪。
燕归阳在边上冷眼看着,心下暗自疑惑:“原著里,魇魔法姊弟逢五鬼这出,得等到林如海去世,大观园建成许久之后了,算算时间,贾宝玉、林黛玉都起码都十一二岁了,算算时间,得等到四五年之后了,怎的现在便来了?”
王夫人最恨这赵姨娘母子,只是平日碍着贾政的情面,总也不方便施展手段。
今儿眼见她要害自个宝贝儿子性命,内侄女王熙凤虽然现下清醒过来,回复了种智,但那全无半分血色的苍白脸庞,明显是去了大半条命,任谁也一看便知!
不趁此机会要那赵姨娘永不翻身,却更待何时?哪还管贾政的面子如何?
张牙舞爪的扑上去,便先在赵姨娘脸上豁了几条血印子!
待赵姨娘尖叫着‘冤枉’,急忙用衣袖遮住面孔时,王夫人便又顺势扯住了她的前襟,硬是往两下里撕扯着,嘴里喝骂道:“贱蹄子竟还有脸遮拦?我叫你遮、叫你拦!看今儿不把你那脏心烂肠,一股脑全都扯了出来!”
脏心烂肠什么的,众人倒还没瞧见,但那杏黄肚兜里两团白腻腻的物事,却已然晃花了男人们的眼珠儿。
尤其这当口,东府的贾珍、贾蓉父子也闻讯赶了过来。
这两人一贯瞧见条白胳膊,就能把那人伦纲常抛诸脑后,看到眼下这‘稀罕景致’,却那还顾得上什么身份辈份?
早将四只眼睛瞪得灯泡也似,站在那院门口的台阶上,居高临下的垂涎欲滴着。
这一幕险些将贾政气了个仰倒,他正跺着脚不知要嚷些什么,旁边忽有一人扑了上来,抱住他的大腿便嚎啕不止,却正是赵姨娘生的庶子贾环。
这还不算,斜下里又有贾探春屈膝跪倒,泪汪汪的哭诉道:“姨娘虽是个糊涂的,却万不敢做出这等勾当,还请老爷明鉴!”
她虽然素来与这生母并不十分亲近,但关键时刻,到底知道什么是骨肉至亲。
再加上贾母龙将头拐杖乱戳;邢夫人、贾赦在旁边煽风点火;一众晚辈、奴婢们有拦的、有劝的、有骂的、有哭的——这院里,竟比那下等窑子还乱上几分!
闹了一阵,待袭人将那纸人交予贾母与贾政二位主事的,方消停了下来。
只见赵姨娘披头散发,衣衫不整的,跪在贾母、贾政与王夫人面前,正在接受众人的盘问——准确的说,是正在抵死狡辩着。
但纸人上的确写着宝玉生辰八字,已经算得上是证据确凿了。
王夫人见到这一幕,又忍不住上前去撕扯赵姨娘的头发,贾母也在那里拄着龙头拐杖满口的“反了、反了”、“孽障、孽障”的嚷嚷着。
贾政方才看赵姨娘哭的梨花带雨,还有些犹疑不定,此时却也不敢再包庇她,只将一张老脸阴沉的锅底仿佛。
闻讯赶来的贾敏看了赵姨娘一眼,道:“二哥也莫要烦扰,只去她院中搜一搜便是了。”
闻言,贾政点了点头,亲率人去了。贾
政与她终究还是有些香火情——否则屋里这么些姨娘,也不会只有她生了一儿一女。
于是便硬是揽下了这差事。
贾母身边的大丫鬟鸳鸯忽然进来禀报说,二老爷终于从赵姨娘屋里出来了。
众人便又慌忙出去迎他。
到了院里,就见贾政铁青着一张脸,先是怒冲冲的瞪了王夫人一眼,这才咬牙道:“已经问清楚了,都是宝玉那干娘马道婆挑事,想从这糊涂婆娘手里捞银子,才指使她做了这泼天的混账事儿!
五百两银子,一纸契约。替她写契约的那个婆子和传话的丫环也都招了”
说着,他忍不住又瞪了王夫人一眼:“我早说,莫招惹这些装神弄鬼的,圣人有言:‘不语怪力乱神。’
你却偏要给他认什么干娘,如今倒好,认出这么个恩将仇报的东西来!”
王夫人听说竟是马道婆施法害人,心下是又愧又恼,倒也不敢再反驳顶撞,只急道:“既然已知道是马干……是那马妖婆所为,老爷还不赶紧派人把她拿了。宝玉虽有那宝贝护着,琏儿媳妇可没有!”
“不用你说我也晓得!”
贾政一甩袖子,却是上前冲燕归阳一拱手,客气的道:“贤侄,原本不该再麻烦你的,只是那妖婆子并非常人,怕是只能偏劳你了。”
燕归阳挥了挥手:“自习得这一身本事以来,总共只斩了一个妖道加一只树妖,小侄也早已手痒得很了。
小侄那枚玉佩虽为幼时随手之作,但若无几分修为,要破开玉佩上的那道清灵咒,也绝不可能。
哼,老虎不发威,当我是病猫不成?政叔且放宽心,此番若是不将那老妖婆扒皮抽筋,搜魂炼魄点了天灯,小侄的这张脸皮却要往哪搁?”
燕归阳脸上虽是笑嘻嘻的,但那杀气腾腾的语气,却使得在场众人,任谁听了都觉得心底发寒。
想了想,燕归阳又道:“对了,那马道婆多大年纪?”
贾母道:“只比老身略小了几岁,七十五六该是有的。”
燕归阳点点头,道:“嗯,这就不奇怪了,这么大年纪了,总该有点道行的。”
燕归阳转过头,对燕飞霜和贾敏道:“姑姑,舅妈,你们先在此陪着老太太说会儿话,我与小桃去去便来。”
摸了摸林黛玉和贾宝玉这两小只的小脑袋,燕归阳与马小桃化作一蓝一红两道剑光,在众人敬畏的目光下,直飞天际而去!
阴暗、逼仄、破败……
一炷香后,当燕归阳循着破碎玉佩的因果和残留气息,和马小桃从天而降时,面对的,就是这样一个颓废的小弄堂——
尤其那墙上的瓦片,还探出老长,进一步地营造出了一种‘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的压抑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