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1章 山间少年(1 / 1)寂寞键盘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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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春三月,草长莺飞,连绵不绝的山脉在薄雾蔼蔼的映衬下若隐若现,山色林间绿意盎然。

密林深处,两间小木屋安静地矗立在松林之间,一名少年穿梭在房檐下,麻利地整理着柴垛,忙活的间隙,偶尔抬头望向房梁,露出一道青涩明媚的微笑。

“翎儿,等我下山之后,你一定要替师兄好好孝敬师父,时常抓些野物给他打牙祭!”

“你知道的,师父嗜酒,镇子里飘香酒坊里的女儿红,是他老人家的最爱。”

木屋前并无他人,少年的聊天对象,竟是一只停在屋檐下羽色鲜亮的锦鹂。

“叽,吱吱……”锦鹂一边挥舞着漂亮的翅膀,一边唧唧呀呀地叫唤个不停,声音有些尖锐。

“翎儿是个好孩子,师兄怎会让你去偷酒呢?”段尧听出了锦鹂的不满,带着讨好的语气笑了笑:“放心,师兄早就在为离开做准备了,我给飘香酒坊的童掌柜供应了一年的柴火,从而换取了接下来三年师父的酒钱。当然了,一年的柴钱是换不到三年酒钱的,不过师兄送柴的时候,无意间撞破了童掌柜和对面王寡妇的私情,从而促成了这笔交易。所以,你只需按照吩咐,每日给师父取酒就行了,掌柜绝不会为难你!”

“叽叽,叽叽叽……”锦鹂将头歪向一边,微微扬起,显然对段尧的说辞有些不屑。

“什么,翎儿你竟然鄙视我?”段尧放下手里的柴火,尴尬地摇了摇头,苦笑着对锦鹂说道:“好吧,师兄承认在换酒这件事情上有些猥琐,但那又如何?师兄凭自己的手段,解决了师父三年的酒钱,无论如何,这都是一件好事!”

“叽叽,叽……”段尧的解释并没说服锦鹂,引得后者的叫声更加狂躁。

少年听不下去,出于无奈,只得将其打断:“翎儿,你可以不认同师兄的做法,但无权评判事情的对错,莫说你,师父也不行!我说,咱哥俩就别吵了,看看这个!”

段尧说完,便从怀里掏出几根白色的坚硬长毛。

锦鹂看到白毛,眼神里闪过一丝愉悦的神采,声音也弱了下去。

“瞧见了吧,师兄不但打败了小豹子,并且拔下了他的豹毛,是不是给你出了口恶气?”

就在昨天,段尧终于打败了森林里的未来之王,那只体格比土狗大不了多少的小豹子,向来是锦鲤和少年的宿敌,少年徒手打败了它不说,临走前还拔下了几根豹须做纪念。

看到豹须,锦鲤的眼神明亮了许多,圆圆的眼睛里闪烁着大仇得报的恣意之感,回想起之前被小豹子追袭的情景,心里对少年的感激之情油然而生。

少年看着锦鹂的情绪变化,满意地扬了扬手里的豹须,锦鹂则“嗖”地一声,稳稳地落在了少年的肩上,像个孩子一般,用毛茸茸的脑袋蹭了蹭少年的脸,眼神里流露出亲昵和不舍之情。

“好了,知道你舍不得我走!”少年抬手摸了摸锦鹂光亮的毛发:“师兄已经上山十年了,无论如何,得回家看看!”

“叽叽,叽……”

“翎儿是个好孩子,翎儿会帮师兄搞定师父的,对吗?”

“叽叽,叽……”

少年疼爱地抚摸着锦鹂的羽毛,说起来,还真是十分舍不得它呢!

在山中生活的十年间,陪段尧最多的,并不是教他本领的师父,而是这只通灵的锦鹂。

在段尧的印象中,师父是个怪人,经常会无故失踪,少年问他,他也从来不说去了哪里,久而久之,少年早已习惯。

他一个人砍柴,一个人练武,一个人去镇里的酒馆给师父打酒。

孤苦无聊的时候,锦鹂总会适时地栖在他的肩头,陪他说上一阵子话。

久而久之,这一人一鸟倒是相处得心有灵犀,彼此之间都能会意。

……

太阳从东方的远山间升起,朝阳给山林披上了一层耀眼的金色。

少年花了一早上的时间将房前屋后堆满了柴,这样的话,到了冬天师父和翎儿就有干柴取暖,不会觉得寒冷了,翎儿捕食能力极强,少年根本就不担心他们俩会挨饿。

段尧向来清楚自己的身世,知道父亲是黎国镇北大将军。很久以前,他便想下山寻亲了,只是他的师父董源一直都不肯放他下山,总是以各种理由不予放行,说他心智未全,说他学艺未精,反正就是以各种理由搪塞。

直到被段尧逼得没辙了,老人才提出了下山的条件,答应他,只要打败了山里的那只花斑小豹子,便放他离去。

听到师父终于松了口,段尧开心得彻夜难眠,当时,他并不知道那只小豹子有豹王血统,是未来的山林之王。

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第二天段尧便去找小豹子挑战了,直到在小豹子身上吃了瘪,被小豹子挠得浑身是伤,才知道这只小豹子并不好惹,这位未来的丛林之王,即便在幼年,亦拥有远甚于普通成年公豹的杀伤力。

直到那时,段尧才明白了师父的狡诈用心。

说白了,这种考核,就是董源给段尧下的一个套。

然而,段尧并不懊恼,功夫练得更加勤勉。

皇天不负有心人,半年之后,段尧终于可以与小豹子打个平手了,九个月之后,也就是昨天,段尧正式将小豹子打败,并且在后者的畏惧之下,顺利拔下小豹子的胡须。

得胜的少年欣喜若狂,段尧决定,这次无论如何也要下山,就算师父说破了天,也绝不留下。

回家,当然是好事,可一想到马上就要离开师父和翎儿了,段尧心里自然十分不舍,毕竟有多年的感情在那儿摆着,相较之下,更多的是却是兴奋,那是源于对家和亲情的期盼。

收拾完柴堆,段尧并未歇着,而是到厨房把水缸里的沉水倒掉,接着将缸底的青苔刷净,打满水,然后把木屋从内到外打扫了一遍。

直到干完所有杂活,这才拿出纸笔,写下一行小字。

“老头,小子完成了你布置的考核,成功打败小豹子,即日下山。”

少年满意地看着未干的墨迹,将纸张放在桌上压好,然后将一撮豹须放在纸上,算是凭证。

这时,屋后传来异于风声的些许响动。

“本来想当面跟你道个别的,既然你不肯见我,那便算了吧,反正我们之间也没多少情义!”

段尧故意大声说完,径直去了院里,在他出门之后,一道人影“嗖”的一声,风一般冲进了屋内。

董源看完留言,一把将纸揉成一团,瞪眼朝院外喝到:“臭小子,你给我站住!”

段尧心里一喜,立即停下脚步,转头换上一张笑脸道:“老头,我就赌你不会一直藏着,终于憋不住了吧?”

从十年前段尧见董源的第一面起,他就一直小不正经地称呼董源为老头,只有董源不在的时候,才称之为师父。

对此,董源曾多次批评过他,或者利用恩威并施的手段,教训段尧喊自己“师父”,但段尧从来不肯答应,依然我行我行我素,开心的时候喊老头,不开心的时候,就成了臭老头死老头,绝口不喊师父。

徒弟不听话,师父很头疼。好在董源知道,段尧并不是不尊敬他,而是性格顽皮所致。

相处了十年的徒弟就要下山了,董源心里当然舍不得,然而此刻,当他听到段尧的离别感言时,心里却是满腔的气愤。

“小子,你刚刚说什么?我们之间没有情义?”

“情义嘛,当然有,但不多!”段尧依然保持着笑脸,点头道。

“你你你……白眼狼!”董源气得吹胡子瞪眼,狠狠地将手里的纸团捏碎。

“我说错了吗?我爹是黎国镇北大将军,那我就是府里的少爷,完全可以过上没羞没躁的奢靡生活。可你呢?偏留我在山上吃苦,每天给你砍柴烧饭,整整伺候了你十年,我早就厌烦了。你倒是说说,我对你能有多少情义?”

董源听到他这样说,心里更气,心情不悦的老人暗暗运功,手里的纸屑渐渐冒出青烟,燃起了火焰。

直到看到那一团火,董源才意识到事情不对,于是反问道:“既然没有情义,那你干嘛又是挑水,又是码柴,还设套骗人给我换酒?”

“不管怎么说,你总算教了我几招花拳绣腿,看你一把年纪了,连个媳妇都娶不上……”

段尧还没说完,董源就操着鞋板追上来了,吓得段尧赶紧闭嘴,灵活地躲到了一棵树后。

“老头,生气啦?”

董源追了两圈没追上,只得作罢,将鞋板一扔,开始说正事。

“尧儿,师父知道你在说气话,师父发誓,这十年来,并不是真的为了把你留在山上伺候我,而是你不能回去!”

段尧扬起嘴角,挠了挠耳朵道:“老头,这种撇脚的理由已经用了十年,你就不能换个说辞?我已经十五岁,不是三岁小儿了,你看镇子里跟我年龄相仿的,都已经娶媳妇了,我也是人,迟早得给我爹留个种对吧,难不成让徒弟走你老路?”

“混账东西!”董源气得吹胡子瞪眼,他很想狠狠地教训段尧一顿,然而此刻为了稳住段尧,也只得压制心里的火气。

“尧儿,师父不让你下山,自然有留你的理由,只是有些事情,现在还不能让你知道!”

段尧无奈地摊开手:“既然你不能给我一个像样的理由,那徒儿就此别过,告辞!”

“不行,不能走,就算是捆,为师也要把你拴在山上!”

“好哇,这儿有绳子!”段尧轻描淡写地说完,戏谑地一笑,从身上掏出一捆绳子,在董源面前晃了晃。

董源见劝不住他,只得暗暗提气,想将段尧制住再说,可他刚一运功,就发现浑身软绵绵的,顿时心下一颤。

“臭小子,你对我做了什么?”

然而回应他的,却是段尧的一脸坏笑:“老头,这种小儿科的问题,就不需要我回答了吧!”

“你在纸上撒了药粉?”

段尧点点头:“是啊,只有把它点燃才会生效!所以,我并未做什么,是师父自己激发了药性。”

“臭小子,竟然被你骗了,你故意激我,居然是早有预谋,我早该想到的啊!”

“对不住了老头,这事儿吧,徒弟办得的确不怎么厚道!”段尧得意地把董源扶到椅子上坐好,用绳子捆了起来,讪讪地笑道:“放心吧老头,你只用忍受三个时辰,我已经交代翎儿了,等它取酒回来,就会替你把绳子啄断。”

“不,尧儿,你听为师跟你说,此时绝不能去找你父亲,不能去呀!”

段尧不以为然地反问道“为何不能?我猜,我娘早就替我相中了哪个大户人家的女娃吧,成亲的时候,一定接您到府上喝酒。老头,看你这幅表情,一定是担心没钱凑份子对吧,放心,这事我做主了,到时人来就行了,礼金一分不收!”

“此时回家认亲,既害了你,也害了他……”董源近乎疯狂地嘶吼着,他发狂的表情令段尧有些不适。

“好了老头,你现在很虚弱,需要静养,为了避免你继续消耗体力,尧儿只能将你的嘴堵上了!”

段尧说罢,便找来一块碎布,塞到了董源的嘴里,可怜董源心急如焚拼命挣扎,然而浑身酸软,令他无力挣脱。

最后,这名近乎绝望的老人累得连摇头的力气都没有,而眼泪,却悄无声响地从他的眼角流下。

“知道你舍不得我,但那是我的家,我必须回去,我会表现得很有礼貌,不会让人觉得你没把我教好!”段尧走到董源跟前,替老人擦干眼泪,又理了理他鬓旁花白的头发,而后恭敬地在老人面前跪下来,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师父,徒儿会回来看您的,今日就此拜别,您的养育之恩,此生铭记!”

在听到段尧叫自己师父的时候,董源心里最柔软的那根心弦狠狠地被触动了,这是段尧第一次这么叫。

十年的相处,董源早已将段尧当儿子看待,他做梦都希望段尧正正经经地喊自已一声师父,但当那一刻真的到来的时候,他的心里,却漾不起半分高兴。

他从未担心这名天赋异禀的弟子心灵羸弱,这孩子有着和他父亲一样的标签——生来桀骜。

只不过,此刻下山,绝对是一个最坏的时机,因为段尧一旦表明身份,那么等待他的,将是……

结局究竟如何,董源甚至都不敢往下想,只因为那种磨难,对一个十五岁的孩子来说,实在是过于残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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