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珍打量着九名候选者,从中选了一名长相凶残的汉子,唤至面前。
“你上台之后,先别忙着赢,好好挫挫段尧的筋骨,本郡主的意思,你听明白了吗?”
汉子心领神会,抱拳道:“郡主放心,小人从军之前是屠户,最擅长的,便是削肉剔骨的活路!”
甄珍点点头,非常满意自己的选人眼光:“下手尽可重些,但不可伤他根骨,以免落下病根!”
“是,小人领命!”
汉子上台之后,段尧见他面相凶残,不由吓得退后了两步,以讨好的语气说道:“兄台,小弟自知不是你的对手,不如我们做个交易,待会你手下留情,卖个破绽输掉比试,小弟给你五十两银子,这样咱们都能得些好处,如何?”
汉子毫不留情地拒绝道:“不行,我的目标是一百两!”
段尧继续磨嘴皮:“要不,我们四六分成,你六我四?”
汉子冷冷地望着他,嗤之以鼻道:“我再说一次,我的目标是一百两,少一个子都不行!”
段尧见商量不成,只得出声哀求:“兄台,既然你执意不肯与小弟做交易,那你下手轻些可好,刚才那场对战,已经让我大伤元气了,现在浑身疼痛!”
“怕死就不要上来!”汉子最瞧不起的,便是段尧这样的软骨头:“真不知道,像你这样的怂货,是怎么选上擂主的,看招!”
汉子说罢,便伸手直取段尧肋部,段尧奋力躲闪,勉强避开了这凌厉的一击。
甫一交手,高下立判,段尧在汉子的强攻之下,只能狼狈招架,毫无还手之力。
段尧好不容易撑过了三十多招,汉子越攻越猛,正在险象环生之际,段尧的指尖微不可查地划过汉子的右手,汉子陡然觉得浑身酸软,段尧趁势将他推入台下。
台下一阵哗然,众人不可置信地望着台上的段尧,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
明明自始至终都处于下风,却又鬼使神差地赢下了比试,这运气也太好了吧!
甄珍气得狠狠跺脚,段尧得意地冲她炸了眨眼:“小辣椒,二百两!”说完,朝刚刚被他推下台的汉子道:“兄台,说好的买卖,到时找我便是。”
甄珍听了,心里顿时起了狐疑,质问这名汉子道:“你居然跟他合伙作弊?”
汉子吓得腿都软了:“郡主,小人冤枉,段尧的确要小人让他赢,并且许以六四分成,但小人没有答应。”
甄珍哪里肯信他:“既然没有答应,为何被他轻轻一推,便落下台来,你当本郡主眼睛瞎了没看见?”
汉子扑通一声跪下:“郡主,小人输得冤枉啊,只怪小人当时神情恍惚,一时大意,以致被他得逞,请郡主再给小人一次机会,小人有十足把握赢他!”
甄珍冷冷道:“你真当本郡主没脑子么,居然还想上演一次跟他合伙的戏码,告诉你,本郡主的银子,没那么好骗!”
说完,朝剩下的人道:“如果谁敢在擂台上作弊,重杖一百!”
自从甄珍下达这项律令之后,剩下的挑战者上台比试,根本就不敢张嘴,不管段尧说什么,他们都只当没听见,闭口不言。
他们听不听,段尧并不在乎,反正每场比试前,他都会说上几句,有时是问话,有时是闲聊,有时是调侃,至于内容,他自己都不记得了。
目的,自然是为了让甄珍看到他嘴唇在动。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后面的场比赛,段尧全都赢了下来,并且每一场都是险胜。
虽然他受了很多伤,被人打得狼狈不堪,场面非常难看,但最后,却总是赢了。
这样的结果,让甄珍无法接受。
此时的康王府郡主,正处于极度的愤怒之中,她已经顾不得什么身份和教养了,像个怨妇一般,指着段尧的鼻子道:“臭贼,尽耍些不入流的手段,有本事凭实力将对手击倒,私下分赏金算什么好汉!”
被甄珍当众指责,段尧感到非常冤枉,为了赢下这一千两银子,他可是付出了很大代价的。
首先要装疯扮傻引小辣椒上套,然后还得忍受众人的讥讽,最后还得被一群实力低于自己的壮汉打得浑身是伤。
做了这么多,最后得到的,仅仅是一千两银子。
对此,他感到不值,所以决定在收手之前,还得再捞上一笔利息。
“小辣椒,我知道你恨我入骨,如果你真想出气,不如我们玩个大的,在场的人中,你任选三人和我交手。你若赢了,那一千两银子我便不要了,你若输了,一共给我二千两银子,如何?”
甄珍担心中这是段尧耍的阴谋,不敢擅自答应,遂将此事对李焱说了。
李焱听完,顿时有些气愤。
段尧不过是一个刚入营的新兵,居然口出狂言以一敌三,并且没有限制对手是谁,这样的做法,完全没把他这个兵部侍郎放在眼里。
“郡主,下官领兵多年,从未见过如此目中无人之徒,依我看,你我二人,再加上我的副将,定可胜他。”
“可是……”甄珍被段尧捉弄了好几次,心里已然有了阴影:“有把握吗?”
“此人虽然骁勇,但你别忘了,他刚刚经历了十场大战,纵然有些手段又有何妨,不过是强弩之末。”
“好!”甄珍见李焱信心十足,当下心绪大定,立刻走到段尧面前道:“这个赌注,可是你自己提出的,可别怪我们以多欺少!”
“当然没问题!”段尧说完,忽然眉头微皱:“但是小辣椒,如果你输了,谁担保你不会赖账?”
甄珍面色微寒:“我堂堂郡主,岂会食言?”
段尧痞笑道:“空口无凭,还是签字画押稳妥些!”
甄珍见他如此,便差人送来笔墨,将比试条款一一写上,双方签字画押,各执一份。
擂台之上,甄珍、李焱和另一名副将呈三角之势将段尧合围,为了比试公平,几人都没有用兵器。
如果说,段尧之前与那十人周旋之时,表现得像一只绵羊的话,那么此刻,他便像是一只饿狼,给人一种危险的气息。
战斗开始,双方使尽浑身解数,力争快速将对方击倒。
李焱正面与段尧相抗,副将和甄珍从侧翼攻击,不给段尧丝毫喘息的机会。
如果不是有着丰富的丛林突围经历,凭硬实力,段尧是敌不过李焱等三人的,但在那三年时光里,老狼已经彻底地改变了段尧的气质,让他与人搏斗时,比野兽更像野兽。
三十招过去,双方不分胜负,三十招之后,段尧已经找到了突围口,佯攻李焱和甄珍,却把攻击重点放在实力相对较弱的副将身上。
这名副将虽在军中浸染多年,但遇到的对手,大多是武功大开大合之辈,段尧手法简单,却力道迅捷凶猛,下手出其不意。
这种简单粗暴到极致的招式,令李焱三人很不适应,终于,副将被第一个击落下擂台,然后甄珍也被段尧一掌拍了下去,最后只剩下李焱一人苦苦支撑,但此时他根本就改变不了什么,被段尧一脚踹飞了出去。
这样的结果,令台下众人目瞪口呆。
直到现在,他们才知道了,段尧的战力如此强悍,原来之前他一直都在隐藏自己。
之前一直觉得输得不甘的那十名挑战者,此刻也终于明白了过来,段尧的狼狈、怯弱,全都是装出来的。
而所有人,包括甄珍,也都明白了,这个人有多么可怕。
那些嘲笑段尧的人,此刻全都识趣地闭了嘴,所有人都跟他离得远远的,只有王大川兴奋地冲上擂台,给段尧来了一个大熊抱。
甄珍失落地低着头,样子有些茫然无措。
在此之前,她一直将段尧视作小人、臭贼、下三滥,而现在,却在这场以三敌一的打斗中,被段尧给打服了。
虽然甄珍还是将段尧视作小人、臭贼、下三滥,但却有了些许不同,至少,他是一名有实力的下三滥,同时将臭不要脸和武艺超群演绎到了极致。
李焱见甄珍心情不好,想去找她说事,又担心触了霉头,踌躇着不敢近身。
甄珍抬头,见李焱摆着一张苦瓜脸,问道:“何事?”
“郡主,那二千两银子……”
甄珍被问得有些发窘,定了定神搪塞道:“早上出门走得急,忘了带。”
“那段尧赖着不肯走,要不我派人跟您回府取银子?”
甄珍吞吞吐吐道:“你你你去告诉他,就说这笔银子,本郡主一个子都不会少他的,让他耐心等候几日。”
甄珍虽然生于富贵人家,但平时用度有限,加上平时积攒的私货,拢共能拿出四五百两银子,想要凑齐二千两银子,不是一时半会的事。
李焱幽幽叹了口气,满脸为难地说道:“下官也是这么跟他说的,让他宽限几日,可他不愿意。还威胁下官说,要是一个时辰内见不到银子,他就拿着画押文书去朝堂找皇上……”
“岂有此理!”甄珍听完,顿时怒不可遏,这家伙简直无耻到了极点,不过凭段尧的个性,这种事情还真做得出来。
如果事情真的闹到了皇上那儿,丢脸的可不止她甄珍和李焱,甚至连甄锋也会受到牵连,皇上必然怒不可遏。
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之后,甄珍当即表示:“无论如何,不能让段尧找皇上。”
李焱担忧地问道:“可他拿不到钱,万一真的去告御状呢?”
甄珍突然想到一个办法,欣然道:“不如,先从新兵营里挪用二千两银子,待我筹到钱,再行补上。”
“不可!”李焱听完连连摆手:“郡主有所不知,新兵营钱粮有限,一旦提取这么一大笔银子,那么明日,新兵的口粮都成问题。”
“不是还有一日缓冲时间么,今天晚些时候,本郡主必定把这笔银子补上!”
李焱见她这么说,只得点头同意,遂命钱粮官给段尧拨了二千两银子,同时恳求甄珍,无论如何,必须尽快把银两缺口堵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