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百名虽然觉得尴尬,但毕竟也是老江湖了,自然不会放不下面子,“哦,是这样,之前安排这个桥段,也是为了刺激一下票房,如今既然有言仔你的加盟,那我也觉得这段镜头没什么必要,可以从剧本中删除了。”
楚言听对方这么说,也没再深究,大家互相给个面子,也就过去了。
就这样,双方很快达成了一致,后续签约也顺利完成。新一城的工作效率,也是极高的,一周之内,楚言就来到《何必有我剧组,投入了紧张的拍摄工作中。
“CUT!”随着副导演一声令下,郑泽仕脸上幼稚和单纯的表情瞬间消失,整个人马上从演员切换成了导演,快步来到监视器前,回看着刚刚完成的镜头。
尽管已经不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场景,楚言仍然在心底震惊不已,特别是搭配上如今郑泽仕头上顶着的锅盖头发型,以及那一身明显不合身的服装,这种瞬间切换的极大反差,恰恰显示出,这位香江方法派演技顶级演员的实力。
相比于广大的体验派表演群体,在楚言看来,方法派表演对于个人天赋和能力的要求更高,强调的是那种演员与角色的抽离感,在表演的过程中,需要演员时刻驾驭着角色,而不是放任情绪跟着角色走。
在这个表演流派中,之前楚言最推崇的,就是经典电影《教父中的两位主演——马龙白兰度和艾尔帕西诺,这两位表演巨匠,可谓是当今世界影坛,方法派表演的集大成者,造诣堪称登峰造极。
如今,楚言觉得,郑泽仕的表演,或许还比不上以上两位好莱坞巨星,但在楚言目前见识过的华人演员中,也算是最顶尖的那一小撮了。
方法派表演,是脱胎于体验派表演而诞生的,或许正是因为诞生稍晚的缘故,与诞生远远晚于舞台戏剧的电影,在某种程度上,有着更高的契合度。
作为一名方法派演员,在表演中,无时无刻不在构思着角色的每一个反应。
托了电影技术的福,巨大的电影荧幕,为这类演员提供了更好的施展平台,很多被影迷们广为称道,乃至于奉为经典的细微动作,或者表情反应和眼神变化,若是出现在戏剧舞台上,绝大部分观众都肯定会忽视掉。
也正是因为如此,方法派表演,也对演员本身提出了极高的要求。
无论你构思得再好,也必须要在镜头下做出来才行,演员本身必须对自己的眼神变化、面部的细微表情以及轻微的肢体动作等方面,具备强大的控制力,才能准确地表达出自己构思好的画面。
如今,在楚言的面前,就上演着如此令人赞叹的一幕。
今年已经34岁的郑泽仕,顶着一副锅盖头,脸上的胡子每天都刮得干干净净,穿上不太合身的廉价衣服,原本沉稳中带着强势的气场丝毫不见。
只要站在镜头下,那略显痴傻的表情瞬间出现在脸上;每次说话的时候,都会不自主的抽动一下上身;眼神之中,时刻透出原本独属于孩童的好奇和天真;连说话的声音也带着幼稚;这所有的一切,都是郑泽仕凭着对自身的超强控制力,表现出来的!
说实话,郑泽仕的表现,让楚言不由得生出叹为观止的感觉。
如果说,极致的体验派演员,面临的是情绪失控,以及心理层面对演员自身的折磨。
那么极致的方法派演员,每拍完一部戏,那是真的心累。要构思并完整地表达出角色的一点一滴,甚至具体到每一个眼神、表情和动作,想想都觉得累。
对于立志探索演技最高境界的楚言来说,这次的拍摄,其实更是一次全面的学习过程,郑泽仕的表现,更是鞭策他继续努力的一种动力。
楚言从中感受到了自己和郑泽仕之间的差距,更坚定了继续奋力向前的决心,也明确了下一步学习的方向。
与此同时,楚言也坚定了自己今后,不会向导演方向发展的坚定信念。
一方面是因为,他的兴趣还是集中在表演上;另一方面,看着拍摄现场,郑泽仕不断在演员和导演角色之间切换,楚言发自内心地感到恐惧。
若是想接近完美,那这种类似精神分裂的压力,并不是加倍的辛苦那么简单,甚至有些时候,演员和导演对角色的表现方式,都会产生矛盾,最后达成妥协。
想象一下自己跟自己冲突到妥协的过程,都令人毛骨悚然,这绝不是正常人所能承受的。
楚言很快就结束了自己的几场戏份,随后便一边跟身处美利坚的袁何平保持联系,一边尽量跟随《何必有我剧组的拍摄进度,见缝插针地向郑泽仕请教表演技巧。
这期间,郑泽仕那炉火纯青的表演,在几场重头戏中,都让在一旁观摩的楚言感到受益匪浅。
其中楚言印象最深刻的有两场戏:
其中一场,是肥猫在家里房子被台风摧残后,在棚户区附近收集木板,准备交给母亲修补房子,路上却遇到村子里三个混混的戏弄,他们骗肥猫,说木板都是有主的,要打手板之后,才允许他拿回家。
在用木板打了肥猫之后,几人变本加厉,甚至当着肥猫的面,将普通的木板换成一头带着钉子的木板,对着肥猫的手就打了下去。
在这场戏中,郑泽仕最让楚言感到佩服的一点是,从头到尾眼神和动作中都没有展现出防备,除了一点点害怕疼痛的畏缩,就只剩下打完手板,就能拿木板回家帮妈妈的单纯。
这样的表现,在孩子来说是很正常的,但是对于一名成年人,就需要克服许多本能的生理反应,这正是郑泽仕的厉害之处。
至于另一场戏,则是猫妈去世的那一场。剧中肥猫的妈妈,在常年艰苦生活的折磨下,终于不堪重负,身体也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
在简陋的病房中,一向坚强的猫妈,在对肥猫的无尽担心中,终于还是撒手人寰。当肥猫倒来的热水,再也不能让妈妈好受一点,这也是他第一次明白死亡的意义。
跟之前埋葬小黑时不同,当失去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就算是一向迟钝的肥猫,也终于心痛欲狂。
那种崩溃边缘的伤心,通过表情、动作、声音,在郑泽仕的表演下,参与拍摄的所有人,情绪都被感染,几乎不受控制的,体会到了伤心欲绝的感觉,不少人甚至在拍摄完成后,都久久缓不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