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平叔推心置腹的给部下说道理,我们不打戚方是因为陛下无旨,再说打下来功劳也是张伯英的,但是这回不打金兀术可就不行了。
以往我们混在各路的人群里乱跑还不怎么显眼,但这回谁都看出来寿春只有个刘平叔。虽然这次陛下也无旨意,但你们谁说的清楚——陛下是不是正在默不作声的盯着我刘某呢?
人无脸不行,树无皮不活,刘平叔说,“做人总得能瞧出点眉眼高低来,不能总想着自己,你们再敢跑,本帅也就不能活命了。”
部将问,“大帅,你就吩咐吧!”
刘平叔说,“本帅决定了,将我的私房钱拿出来三千两!”
“干嘛?是要给金兀术送过去吗①?”
“不!把这些银子给后边我们的家属们送去,叫他们暂且别往北走了,就在六安县停下来,在山沟里安家,购置粮种就地开荒,前边有本帅带你们顶着,本帅的初步打算就是,坚持把今年粮食的收成拿到手!”
顶不济也要顶到陛下拿到了寿春的捷报再撤走。
但是这话刘平叔就不便和部下们说了,对阵完颜宗弼的铁浮图,这可不是小娃娃们吹泡泡。
想不到,时运竟然走到了这一步,注定要由江淮制置使和东路元帅打一仗。
刘平叔打起精神,和手下研究军情,几乎看不到什么可见的胜算,象韩世忠在建康那样的大胜想都不要想。
但他们还有淮河,有公山,还有他们身后的这些老婆孩子们。
群情激动,为了刘大帅的脑袋和家眷们,这次和完颜宗弼拼了!
刘平叔将手底下能吃住劲的队伍都部署到几个重要的位置,在公山北麓的王村、山镇、淮峰村建起壁垒,拆除王村的木桥,在金军到达前征集北岸的船只,全都拉到南岸来!
防守的重中之重是山前的连珠寨,当年宋太祖跟随周世宗出征寿春,就是因为先拿下了连珠寨,寿春防守才土崩瓦解的。
下蔡以西地区不是重点,刘平叔也布置了几拔儿巡游硬探,只要金军一有从淝水河以西迂回渡淮的态势,他的二线人马立刻便会顶到淮河边去。
忠正军在溃败时丢下了二十架床弩,十五架坏的,刘平叔赶紧征集当地木匠,派人监督着连夜修复,这些东西就是给渡淮金军们准备的。
幸运的是,他还征召到了庐州作院②的数名工匠,金军南下时庐州作院跑散了,这些人没有归建,看他们干活有些心不在焉,刘制置使还亲自给他们打气。
“自助者天助!你硬他就软,金兀术也没什么可怕的。”
一天后,金军前锋露头了,一小支骑兵先是突入了下蔡,在王村残破的桥边咒骂了两声,这边的宋军喊,“明天再来吧,爷爷给你吃两记床弩——”
金骑无计可施,夜里一下子又转到了正面的连珠寨来,架着寥寥的几只小船渡河,等宋军察觉时船已悄无声息地驶到了河心。
战报传来,刘光世不敢怠慢,因为淮河就是自己这些军士的胆子,也是自已的倚仗,不能这么轻易的便被金人突破,等金军骑兵一上了岸,他再想拢住底下这些人可能就晚了。
刘平叔亲自跑到山镇前沿督战,天黑,飞矢如电,从河心里射到了近前才察觉,刘平叔左臂一疼,中了一箭。
他不要人扶,自己硬撑着回到营中,起箭,左臂血流如注,上药包扎好了,刘平叔一起身又去了河边。
士气被鼓舞起来,伏身在块垒后射击不退,而以往的这类情形之下,恐怕该有人提示他往哪边撤走了。
五台床弩刚刚运到,摸着黑朝河面上影影绰绰的小船位置发射出去一排,惨叫声立刻从水面上传来,然后就没了声音。
初战大获全胜!
主将刘平叔奋不顾身,负了伤都面不改色,极大地振奋了军心,这是取得此次胜利的主要原因。
有部将提醒他往临安报捷,刘平叔淡淡的说了两个字,“算了!”
两天后,完颜宗弼的大队人马赶到了,淮河对岸人马踊跃,旌旗满眼。
刘光世的负伤给手下造成了不利影响,阵地上有点人心惶惶,他还是那句话,“你硬他就软!金国人不是不能战胜的!”
宋军坚守,任凭北岸怎么叫骂、引诱都绝不出击。
笑话,刘平叔敢断言,只要宋军一过去,脚未站稳呢,铁浮图也就冲过来了。
是日清晨,金营中突然一片喊杀之声,金铁交鸣,刘平叔披衣起来往对岸眺望,只见对岸的营地一片火光,有二三百人的步军从金军营地里跑出来,后边有金军骑着马追赶。
刘平叔大声问,“是谁不听本帅的将令私自出战了?”
部下回禀,“没有,大帅。”
二三百人被金军骑兵追的走投无路,只好朝淮河边跑来,刘平叔吩咐,“速遣船只过去接应!”
“大帅,小心有诈呀!”
刘平叔说,“这个你放心,那片火光不是假的,再说你怕骑兵,怕铁浮图,难道连步军也怕?”
很快,这些人跑入了滩涂,原来人人带着盾牌,到了泥地上将盾牌正面朝下一丢,一只脚踏着它快速滑行,居然不会陷进去。
金国的马队往里追了几步便跑不动了,马腿都陷到了泥里,箭也射不到,于是不再往前追了。
刘平叔放了心,又观察了一阵子,“放船!”
把这些人接应过来,一个个跟泥蛋子似的,问他们是哪一部,这些人回答说,是荆门军留守司同统制牛皋的手下。
刘平叔道,“荆门军在长江上游,因何到了这里?”
这次有一路进犯荆州的金军,随着黄天荡的大潮撤退时,牛皋率军一直追击到了汝州,并在宝丰县设伏兵击败了金军。
刘平叔大发感慨,“牛将军居然从荆州追到了淮河北边,在下实在是佩服!但你们怎么到了这里呢?”
这些人道,“牛将军听说金军再度南下,不知金兀术又抽的什么风,恰好我们还未回驻地,牛将军便派我们这支小队先赶过来看看,我们趁他不备烧了他的营帐,好悬没能逃脱!还要多谢刘将军接应,我们牛统制率本部人马马上就到了。”
帐外,一个军校飞身而入,兴奋地禀报,“报大帅,陛下给我们派来的大批援军已经到了庐州以北,送信的就在帐外!”
刘平叔大喜过望,“快请!陛下真没忘了我刘某人!”
来人一进帐,刘平叔便问,“陛下派的哪路大军过来的?是谁领军?”
“回大帅,统军者是我们浙西和江东制置使张伯英大帅,正先锋是统制官岳飞,副先锋是同统制戚方!前锋部队已过了庐州,正往寿春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