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在汉朝时叫襄平县,是正正经经的县治。
辽国的时候改作了铜山县,归同州管辖,因为这里集中了三条大河——辽河从西来,它的一条支流——清河从北边来,南边还有条不相交的柴河,地理位置很重要,因而设置了镇安军,专为镇守这里的渡口。
地方归附金国以后,也不叫铜山县了,也不叫镇安军了,而是靠着渡口设寨,叫作“东平寨”,寨外不远的地方便是东平渡口,有小船十几艘。
东平寨构筑在河岸北边的开阔地上,方圆不过半里,四周是原木围就的护墙,护墙上头每隔二十步便有一处射垒,寨子的大门正对着渡口。
别看寨子不算大,但是若被他关起寨门来、凭着护墙和射垒死守,赵构两百人的骑兵麻烦也不会小。
赵构的人从东边一出现,寨子里便留意到了,离着老远便看到寨子里的两个人迎着他们跑过来。
两下里迎头一碰,赵构在马上问他们,“寨子里有多少人?”
其中一个拔了拔腰杆儿回禀道,“回蒲里衍大人,我们有三十个人,领着我们的是阿里喜①,他是临津倚②正军大人的儿子。”
又是个新名字,赵构在马上问,“临津倚?”
那人抬手往北边指,“顺着那条清河往北三十里,上了岸就是去韩州的大路,那是为了防止宋国俘虏们从河上逃脱才设置的关卡。”
赵构暗道,领着他们看守渡口的才是个阿里喜,驻临津倚的才是个正军——前线部队中最小的作战个体,看来为了攻宋,金国也算是倾尽全力了,不用猜,阿里喜手下这些人最多也就是刚刚给了身份的辽国降军。
或许韩州这次的赌注真押对了。
从金兵的口中再一次听到“韩州”这个词,赵构的心中更是迫切,简直不想再耽搁一时一刻了。
“有没有西路的一个副元帅从这儿过去?多久了?”
“回蒲里衍,从这儿过去多半天了。”
他在马上掂了掂金雀开山斧,大声对他命令道,“去报告你的阿里喜,就说四太子驾到了,所有人都快快滚出寨子,列队迎候四殿下和四王妃的船队!”
两人听说是四太子到了,撒脚如飞就往寨子里报信。
已经多半天了,娄室离没离开?
半路杀出的娄室一度干扰了赵构的注意力,赵构许久没想过金兀术了,还对金兀术来韩州的事产生过游疑——按他的身份和高傲的脾气会不会做这种事?
但当那个老船夫提到上游的渡口时,赵构便拿定了主意,不管金兀术来不来,凡是叫船的东西,哪怕只有鞋子那么大,半条都不能留在南岸!
娄室一步都不能丢!
赵构追的已经不慢了,下着瓢泼大雨都未停脚,如果不能在韩州堵住娄室,赵构还得接着追他。
他对手下人道,“速战速决不要耽误!”
高宠、张宪、马统领会意,趋马队驰向寨子,赵构在后头再吩咐,“能捆的先都捆起来,敢有抵抗的格杀勿论!”
他立马在后边看着,自己的人刚到寨门口,里面的三十个人已经衣装不整的跑出来列队了,被马统领率人直接堵了寨门。
宋军大喝,“四殿下命令你们扔了刀枪,违者立死!”
赵构眼瞅着这些金军先是面面相觑,再是默默缴械,都说金军厉害,那得看在哪里,赵构带来的人虽少,但都是战场上摔打出来精锐,若不是还有韩州那些人牵挂着,他敢带着高宠和张宪去上京走一趟。
连家伙都没沾血呢,寨子便拿下了。
没用动鞭子,阿里喜便合盘托出上游的五处渡口,总共还有七条小船,只有一处渡口上有十二个守军,其他四处是民渡。
赵构吩咐将三十个人捆好了关入寨子,御营司暂抽二十人看守,马统领再率着五十名手下收集上游的所有船只,回来留后五十人守东平渡,剩下的五十人都去临津倚。
马统领依令走后,赵构带着到手的十多条小船、十二架马车沿清河继续北上。
吴芍药的三艘楼船驶到东平渡以后,还能沿清河再往里面走多远全凭了造化,赵构有了这些小船,只要将韩州父老们护送到临津倚,他们便可乘坐小船顺流而下,陆上距离又缩短了三十里。
临津倚拿下来要快。
三十里眨眼就到,靠着清河的北岸有个易守难攻的石头城堡。
赵构很奇怪,娄室在临津倚并未再给他设置什么麻烦,也许娄室认为前边的功课做的够足了,此时韩州在望,他只想尽快赶去抢人、抽身,避过四太子的人。
可能娄室再也分不出人来了,他前头的两次分兵也不是为了敌对,他就是为了给自己抢人创造条件。
娄室丢下六位夫人只顾着往韩州跑,也许他认定从韩州拉上人抽身而走都没关系,四太子早晚会将他的夫人们恭送回去。
这说明娄室对身后这些人的真实身份还没有产生过怀疑,是什么让一位战功赫赫的西路副元帅一到韩州便成了白痴?
邢秉懿?
清河在临津倚拐到东边去了,守在这里的十个人一点戒备都没有,正军只是稍微感到了新鲜,便也象接洽西路元帅那样,发号令来了个列全队迎接四殿下。
这可不算正军犯傻,身在大后方,日复一日的平凡守卫终究会让人麻木,一个小正军,长年累月对手下人负有无比正确的决断之权,在突然而至的元帅、亲王级别的大人物时,更会优先想到礼节。
赵构可没那个耐心朝他讲礼节,见对方人摆齐了,命令高宠张宪冲锋,一顿砍瓜切菜式的战斗,耗时不过喝掉了一碗茶,便全歼了毫无防备的守军。
赵构到手一张原属正军的好弓,虽然比不了送予岳飞的那副弓,毕竟手上也有了可以用一下的远程武器了。
他只有两人负了轻伤,都被留在了临津倚。
临津倚地处偏僻,离它最近的只有个韩州,如果按着娄室的话,再刨除清河水道的三十里,估计从临津倚至韩州也就十来里远了。
皇帝大斧子朝北方一挥,“去韩州!”
手下诸人心情振奋,冒着淅淅沥沥的小雨打马如飞,拉起十二架马车踏上了去韩州的大道……
吴娘子的三艘楼船在西向的峡谷中遇到了麻烦。
峡谷只有两三里远,但被两山一夹,山口外开阔的河面一下子被挤窄了一半有余,水势变得湍急汹涌,强劲的逆风从山口外灌进来,楼船慢似蜗牛在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