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上的军士喝问,“干什么割我缆绳?离界碑那儿远一点!再敢动一动缆绳便拿箭射你了!”
在军士的身后有人道,“快去禀报岳云和二王妃!”
娄室可没功夫磨蹭,等赵楷一到又会有麻烦,别看船上都穿着金军衣服,娄室知道他们的底细,冲着上边喊道,“我是娄室,要回陕州去了,快快把我的夫人、我的人全都请下船来,有马匹也牵下来!”
船上道,“娄室?西路副元帅怎么会一个人,我记的你带了不少人了。”
娄室心急似火,看着大舰的庐室上又出现了几个人,里面就有二王妃,便直接对她道,“王妃还好么?”
余丽燕在上边问,“元帅你的人呢?”
此时,船上又有几个女子一齐现身,娄室一看正是他的几个夫人,看上去也不像受过虐待,还纷纷朝他喊道,“元帅你可回来了,那些人呢?”
军士、二王妃、夫人们谁的头一句话都问娄室的那些人,娄室对谁都未答,只是仰头对船上催促道,“都下来吧,我们该回燕京了!二王妃,你既然主事为何不给本帅开舱、搭个跳板下来?”
二王妃往身后看了看,四王妃和王妃也来了,和船舷边不少的军士站在一起,人人手搭着栏杆往船下看,岳云急匆匆的从舱中走出来,脸上还有点惺忪的模样。
他赤着两只手往两边望了望,随手从军士手中接了一把单手刀,快步走过来,问道,“带多少人来了?”
其实无须别人答他,岳云往岸上一看,就娄室一个人,娄室的身后就一匹马,鞍子前边横捆着一个女子,脸朝下,头发散下来。
娄室的大夫人催促着,“快快开舱,我们元帅已经来了,为什么还敢磨蹭!”
娄室在岸上急不可奈,此时太阳已从正东方的峡口中升起,峡谷中有难得的光明,河中水流汹涌,万马奔腾,只是少了嘶鸣。
他知道再这么拖下去,拖到中午舱也不会给他开,他几步到了界碑前,一把握住绷的笔直的粗壮船缆,手中握着匕首厉声喝道,“再不开舱我便割了缆绳!”
只要缆绳一断,船上边的船工毫无准备,大船必将顺流急退回去、撞到后面的,谁都知道后果是什么。
这也算急中生智,顶住了对方的软肋,余丽燕在上边急道,“元帅莫急,正在开舱呢。”
料你们也知道害怕!娄室冷哼一声抬头往上看,船上落着帆,原来在桅杆顶上垂着的帆绳忽然直直的飞了起来!
绳子先往那边旋去,随即又旋往这边来,他正诧异,绳下坠着一道人影已经飞掠过众人的头顶,一下子飞到了船舷外边,又一撒手,稳稳的站在自己的近前。
一个毛孩子,就是当初随着蒲里衍上岸去接王妃的那个,不过手里没有他那两支铁杵了,就拎着一把薄薄的小片儿刀。
娄室好悬没忍住笑出声来,果然叫他猜中了,蒲里衍果然把吃奶的劲儿都用到前头去了,后边就是这种货色,除了女人便是孩子。
那么他在这里留守的兵力也未见的有多少。
但这个少年看起来也不好对付,娄室本来还以为,少年落地后怎么也得问上两句话,谁知不是,人落到他面前后朝着他的脖子就是一刀!
这一刀来的太快,只觉一股寒风哪里看的到刀影!
娄室身躯壮硕,肚子也大,蹲在界碑前短短的功夫已然很觉压迫,少年突如其来的一刀让他毫无准备,想再跳起来,无异于直接拿脖子迎到刀上去了。
他只好就势往后一滚,匕首都顾不得要了。
岳云一刀逼退了娄室,让其远离了缆绳,这才停了手,弯腰从地上拣起了娄室丢下的匕首。
这是陛下的东西,只是刀鞘儿还在娄室手中,岳云一扬手,匕首划着一道亮线往大船上飞去,“笃”的一声插在庐室的舱门边。
马上舱门就开了,有个军士探出手将匕首拔下来,收回去,“教头好身手!”
娄室的手中已经又拿上了那杆没有尖儿的铁枪杆子,这个教头的举动告诉他,别说请夫人们下船了,自己也得凭着真本事离开这里。
他的大夫人,另几个夫人不明所以的还在上边喊,“你们大胆,不知道那是元帅么?再敢放肆我绝不会饶了你们,快开舱放我们下去!”
岳云此时有了闲情,说道,“元帅还认得我么?你干嘛动粗?你告诉我蒲里衍在什么地方,再告诉我你的人哪儿去了,怎么就你一个人跑回来,然后我再把夫人们给你请下来,你看夫人们都急……”
娄室悲忿莫名,对方问的哪一句话都像是挖苦,他一步跃上来,抡着铁棒子吼道,“你的蒲里衍早就没命了,你还问什么!”
岳云一闪身躲开,娄室再是一棒,“所有人都回不来了,你安心了吧?”
娄室的这两句话不辨真假,一下子把岳云激怒了。
船上的王妃在喊,“居然要割我缆绳,他这是要疯了吗!”
娄室的夫人们看着岸上一老一少像是搏了死命,在界碑前你来我往招招下的狠手,根本不像是玩玩的样子,大夫人也急着喊,“大胆,你大胆,还不给元帅住手!”
二王妃余丽燕脸上亦现焦虑之色,悄悄把弓拿了起来。
岳云用手中的刀一碰娄室的铁棒,再撤回来时发现它已经弯了,可除了它也没别的家伙可使,又轻又不称手。
但娄室的铁棒力带千钧,呼呼挂着风声,岳云再一格,刀又直过来了。
娄室的身手比淮河上那六个孛堇强的可多,力道很大,又是有备而来,岳云拿着这么一把刀不敢硬碰,再碰恐怕就要断了,他只能借住灵活的腾挪与对方周旋。
船上的军士即便下了船也助力无多,射箭就更不敢,能挡着娄室的就是岳云。
偏偏他从昨天后半夜一直劳碌到今天后半夜,为了搬开河里的三块大石已经累伤了力气。
回到船上来,睡觉时又被军士半路叫起来,这点儿半半拉拉的睡眠不但未使他恢复,反而乏意更重,才打了片刻,周身的酸痛感一齐冒了出来。
偏偏娄室的那根棒子也怪,上边的两颗珠子迎着东升的日光一晃,便有两道刺眼的白光闪射出来,岳云的目光只要一交汇上它,立刻就有片刻的茫然,须缓一缓方能视物。
娄室也难,他在陕州大病一场可不是为了收些份子钱,他是真病了。
此次来韩州先是一路的奔驰,淋雨沐风的没能得到片刻的休息,到了村子再被人逮住了奚落,更在刚刚的东平寨拼着力气大打了一场。
此时他也强撑着,心跳慌急,喘进去的气息怎么也觉着不大够用,但要急等着呼出来的浊气却有很多,偏偏这个少年又是如此的难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