蒂琳太后瞪大眼睛,面色变得虔诚起来。
“神鹰何时大驾光临?它还对你说了些什么?”她迫不及待问道。
“我没见到神鹰,这话是神鹰亲口对宰相说的。”他将事情的起因和盘托出,仔细讲给母亲。
蒂琳太后听后,脸上泛起轻蔑的冷笑,短暂的虔诚瞬间消散。
“原来天神信使降临,是从祖鸿达嘴里说出来的。”她的语气又变得苛刻起来,“祖鸿达的话你也信?你不知道祖鸿达与你舅父形同水火吗?”
凌邈当然知道祖鸿达与科治罕的对立,也深知母后对宰相的成见。
长期以来,科治罕一直在母后耳边嚼舌头,母后对宰相祖鸿达从来没有好印象。
“宰相确实见到天神撒纳的神鹰了,我相信他不会说谎。”凌邈继续耐心解释,“神鹰告诉宰相,神者周天逸降临帝国的时间、地点,宰相派杰布将军前往迎接,果然如期而遇。”
蒂琳太后眉头紧锁。
“祖鸿达、杰布和周天逸完全可以合谋,设下的一个圈套,将你舅父除掉。”她忧心忡忡说道:“你想过没有,一旦科治罕被废除,祖鸿达、周天逸掌握了权力,谁来制衡他们这些人?”
凌邈依然不动声色,似乎母后提出如此锐利无比的问题,对他并无意义。
“母后怀疑他们仨联手做局吗?”他问道。
蒂琳太后轻轻点头。
“儿呀,这世道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祖鸿达官居宰相之位,享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力,他如果产生非分之想,你如何制衡?”她直截了当点中要害,“杰布出身低微,爬到少将位置,肯定尝到了权力的甜头,他当然也想更进一步,谋取高位。这种情形下,你怎么能相信一个身份不明、来历不明的布衣爵士呢?”
母后的猜疑,凌邈其实早有考虑,他自幼熟读史书,对宫廷权力斗争早已耳熟能详。
凌邈即位以来,科治罕专横跋扈,一手遮天,让凌邈苦不堪言,多亏恩师祖鸿达为他出谋划策,才使科治罕有所顾忌。
直到周天逸出现,才终结了科治罕的暴行,让他出了一口恶气。
至于是不是如母亲所说,这是祖鸿达、周天逸、杰布策划的政变,他并不想过早下结论,一切随着事情的发展,他自有谋划。
至少现在,他已经更接近成为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大帝了。
他很清楚人心隔肚皮的道理,祖鸿达这些人,即使现在没有觊觎之心,以后有没有,只能静观其变。
“母后只管放心,只要权力牢牢握在我手里,谁也别想翻天。”凌邈说道:“我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害到凌氏家族和莱斯利家族。”
蒂琳太后微微一笑。
“你有这个想法,我就放心了。”她眼中流露出欣慰之意,“家族之外的人,不可能真心为你卖命,这些人都是靠不住的,这一点你必须牢记清楚。”
凌邈谦恭地点点头,母后的情绪开始稳定下来。
可以看出她对废黜科治罕,仍然心存芥蒂,只是如今木已成舟,她也只能接受这个现实。
“母后,虽然我对祖鸿达、周天逸并不猜疑,但从目前情形看,外部势力控制朝政还是要防范的。如今摄政结构已经发生变化,只有母后一人代表了家族势力,宰相和大将军都是外人,这种情况下,如果......呃,我是说,如果祖鸿达和周天逸一旦联手,母后恐怕就势单力薄了。”凌邈自幼研**国律法,对目前的势力格局一目了然。
按照玄盛帝国律法,大帝在十六岁尚未亲政之前,只是帝国的象征性元首,真正的权力由三位摄政者——太后、宰相、大将军——分享。
蒂琳太后凝视着儿子,立即明白了儿子的意思。
凌邈的话再明白不过,破解当下局面的唯一方法,只能在祖鸿达、周天逸尚未产生异心之前,让凌邈提前亲政,他拥有绝对权力后,摄政者也就随即失去摄政之权。
凌邈从母后眼中,窥见了隐含的愤怒,母后肯定识破了他毅然废黜舅父科治罕的目的。
但他毫不畏惧,更没有一丁点后悔,他甚至极其开心自己走成了这步险棋。
“是的,我就是要提前亲政!”他在心里呐喊。
据内侍总管哈德勒提供的情报,科治罕和母后已经商定,责令还差九个月就要亲政的他逊位,另立小他五岁的弟弟凌厉为大帝,以保持莱斯利家族在未来五年的摄政地位。
在母后还未最后下决心之际,恰好周天逸降临了,凌邈果断走出废黜科治罕这步棋,也算是“天助我也”。
凌邈不由吁口气。
幸亏周天逸出现了,将他从逊位的险境中拯救出来,也将玄盛帝国从万劫不复中拯救出来。
蒂琳太后冷若冰霜看着儿子。
“我明白了,你早想废黜你舅父吧?”她咬牙切齿问。
凌邈神情异常淡定。
“是的,我已经长大了,能够亲政治理国家,不需要他胡作非为了。”他直视母后,话语铿锵有力,透出真正大帝的本色,“天无二日,人无二主,这帝国,有他无我,有我无他。”
“你,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待你的亲舅父?”蒂琳太后气得嘴唇哆嗦。
凌邈坦然瞅着母后。
“是他做得太出格了,咎由自取。”他的声音变得寒冷如冰,“科治罕为所欲为,滥杀无辜,此外,他还想另立新帝,维持他的摄政权,如此下去,一旦导致帝国战乱,试问谁来收场?是母后,还是鲁莽无谋的科治罕,还是我只有十岁的弟弟凌厉?”
凌邈直视自己的母亲,看着她脸上迅速泛起羞愧之色。
他不再称呼科治罕为舅父,而是直呼其名,把另立新帝的话题直接挑明。
蒂琳太后不禁愕然。
她没料到平日看似不问政事,久居深宫,醉心读书谈艺的儿子,竟然心知肚明,知道了她和兄长另立新帝的打算。
“儿啊,母后只是看你年龄尚小,怕你不能挑起帝国重担,才有意,有意让你再磨练几年。”她干巴巴替自己辩解,言语中满是愧疚,“其实就算你弟弟凌厉即位,他亲政前,我也会让他逊位,那时候你也长大了,正好再次即位,直接亲政,大帝的位子还是你的。”
凌邈丝毫不信母后的解释。
“朕为一国之君,难道是一团泥巴,任由莱斯利家族的人揉来捏去吗?”他垂眸冷笑。
蒂琳太后怒容满面。
“你怎么可以这样说话?凌邈,你可是我的儿子。”她颤声说道。
凌邈心中涌起一股愤怒、委屈混杂在一起情绪,泪水忽地涌进眼眶,他竭力忍住,不让泪水夺眶而出。
“是的,我是你儿子,但我更是一国之主。”他竭力让自己镇静,“你想让我逊位,就让我逊位;你想让谁即位,就让谁即位,试问这天下,还要大帝何用?”
蒂琳太后面红耳赤,垂下眼皮,嘟哝道:“我说了,另立你弟弟为帝,不过是一个权宜之计,更何况,这只是一个想法,并没有实施。”
凌邈仰头哈哈大笑。
“好一个权宜之计。莱斯利家族的人把持朝政,然后取而代之,这才是最终目的吧。”他索性把话挑明。
蒂琳太后浑身战栗,这哪像一个十五岁亲生儿子该说的话。
“凌邈,你太放肆了,想当初真不该立你为帝。”她勃然大怒,猛然怒拍茶几,站起身来。
凌邈不为所动,依然神态自若。
“来人呀。”他大声喊道。
内侍总管哈德勒一路小跑进门:“陛下有何吩咐?”
凌邈双手背在身后,脸色变得极为冷峻。
“马上派精兵两百人,日夜守护凤仪宫,确保母后安全。”他的语气冷酷无情,“从今天起,任何人没我手谕,不得出入凤仪宫,包括太后本人。”
哈德勒一脸兴奋,应道:“谨遵陛下命令,精兵两百人已经接管凤仪宫护卫。”
蒂琳太后瞪大眼睛,气得脸色苍白。
“凌邈,你是想软禁母后吗?”她叱问儿子。
少年大帝冷脸相迎。
“软禁这词,目前还用不到母后身上。为安全起见,请母后这段时间不要再出凤仪宫,您的饮食起居,不会有任何改变。”他说完此话,转身拂袖而去。
蒂琳太后瞠目结舌,望着儿子的背影,半天没缓过劲来。
她万万没有料到,一向性格温和的儿子,突然变得强硬果决起来。
出了凤仪宫,凌邈心中如释重负。
周天逸的预判果然准确,母后确实想另立新帝,以改变莱斯利家族目前的被动局面。
多亏周天逸提前预判,提出禁闭凤仪宫的应对之策,否则母后一旦降下懿旨,局面将难以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