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石铭,是个普通男孩,活到现在,没什么值得特别珍藏的回忆。
幼儿园的时候,爸爸每天穿着西装上班很辛苦,早晨出发前,他都会亲亲我,晚上回来的时候,会带一瓶牛奶,等我喝完了,就举着我转圈圈,给我讲故事听。
后来,爸爸失业了,接连找了好几份工作都不行。爸爸没有因此消沉,反而挥拳发誓,要让这个家过上好日子,于是一边打零工,一边不断到处应聘,深夜还坚持读书看报。
等我上小学了,爸爸开始做小买卖,事业渐渐起色。记得七岁那年的生日,他喜滋滋地送了我一支口琴,那是我第一次收到生日礼物。他教我要好好学习,快乐生活,我答应了。
后来,父亲的生意越做越大,家里渐渐宽裕,他却变得十分忙碌,好几天都不着家,而我的课业也渐渐繁重起来。
我知道,他并非心里没有家,只是我们各自都有各自要做的事。父亲的关爱总是严肃又稳重,从他为我报的许多周末补习班中就能看出来了。
不用多说什么,男子汉间的默契不就是这样吗?
不过,如果父亲,能在家里多呆一会儿,那该多好。
.
再后来,老夏来我家做管家,帮父亲做事,老夏人真不错,算是除爷爷奶奶姥姥姥爷外,对我最好的长辈了,经常照顾我。而我在这段时间则开始请家教授课,每天的日程表方格都填得满满的,生活真是充实啊。
最近,父亲总是骂我整天老是搞音乐、漫画这些不正经的小爱好,还总是吹那支破口琴,不务正业。
但这支口琴,是父亲您很久以前送给我的呀,难道您都忘记了吗?
.
所以最近,每当失落的时候,我就会走到厨房去喂鱼,想要借此放空自己。
抓上几只面包虫,丢进球形玻璃瓶里,观察章鱼捕食,尽管过程缓慢无聊,但意外减压。
原本吸附在瓶底,全身赤红的章鱼,伸展躯体,用蠕动柔软的触角,小心翼翼地试探水中疯狂扭动的虫子,看起来笨拙又可爱。
等等,不对劲,这章鱼,是煮熟的颜色,为什么还活着呢;而且,仔细想想,面包虫并不在章鱼的食谱范围内吧;还有,这鱼缸竟然是敞口的,用的水还这么清澈根本不像海水,放置地点也很奇怪。问题最大的是,我们家似乎没有养鱼的习惯啊,这个章鱼从哪里来的?
当我察觉到漏洞时,异变突生。
那章鱼跃出水面,身形暴涨成巨怪,将我紧紧缠绕,裹挟着我向厨房的水池移动,想要通过下水道逃走!
我想要挣脱,却无法反抗;想要呼救,但嘴巴也被触角捂住了,只能眼睁睁见自己地被拖拽过去。
排水口前,章鱼怪掀掉了过滤网,把我从头到脚吞入嘴巴。
滑腻的液体灌入口鼻,直达肺胃,几近窒息;而后周围四壁向内收缩,新鲜血肉绞榨成汁,五脏六腑碾压成酱,骨骼牙齿研磨成灰。
我努力仰头,透过章鱼口器缝隙向外张望,只见光明的出口渐渐远去,渐渐缩小成白色的圆点,渐渐什么都看不到了,只剩下一片漆黑。
.
想不到我石铭,年纪轻轻的,人生已走到尽头。还没来得及与女孩亲密接触,就要以此纯洁无瑕的身份从世界毕业了吗。
最后见到的姑娘啊,曾睡在栏杆上,清扬婉兮;身穿红衣服,美目盼兮;夜色中,奔跑离去,巧笑倩兮。
若有来生,真希望能再次遇见你。
......
这就是我的最终结局。
......
......
......
......
......
......
......
......
......
......
......
......
......
......
......
......
......
......
......
......
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会怎样?
......
......
......
......
......
......
......
......
......
......
......
......
......
......
......
......
......
......
......
......
唔......我昏迷了多久?
眼皮,抬不起来,没有力气了......我,还在呼吸吗?
感觉不到......嗯......我,应该是死了......只是魂魄暂存于遗体里,还没有离开吧......
寂寥、冰冷、潮湿,死后的世界,原来是这样的啊......
......
......
......
有什么声音传来......是牛头马面,在呼唤我吗?终于来了啊——不过,浑身都好疼啊......
.
“好了吗?”远处的那位语气听起来,严肃中略带着焦急。
“我滴个神啊,催什么催,你看看,这些家伙什儿都备齐了,再给我两分钟,保证没问题。”近处这位,轻松而笃定。过了一会儿,他又忍不住抱怨:“哎,头儿,我们干嘛费那么多力气管这小子的命啊,真麻烦。”
“不论如何,今日之事,吾等责无旁贷,难辞其咎,必须解决。”远处的声音坚定不移。
“别呀,拜托!这、这种倒霉蛋的活也算到我们头上啊?哼,我不管,就是他自己作的。”
牛头马面在吵架,原因好像是我。
真不好意思啊,丧命于这种荒郊野岭,难为二位爷专程为小的我多跑一趟长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