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陈惜走了差不多半小时,方城就给陈惜打了电话,应该是发现她很久没回来所以出来找她了。
但陈惜直接就把电话挂断了,她转到信息那一栏,想要编个理由,但字打到一半方城的短信却发过来了——不方便接电话吗?你先处理事情吧。”
陈惜突然感到很不好意思,对方城说“不好意思”之后就不再去看手机。
她能对方城说的也只有这四个字了。
后来回到家再看手机,只有一条来自他的信息——你的娃娃还在我这儿呢!下次有空给你。
陈惜没有回,她觉得方城人太好了,如果魏来也像他这么好就好了。
不过,让陈惜万万没想到的是,在和魏来电影院匆匆遇见之后,第二天她居然在家门口的便利商店遇到了他。
陈惜每天早上七点都提着鸟笼去散步,遛了一圈之后八点回到小区,然后去附近的便利店买早饭吃。这如今已经成了她固定的作息,有时候陈惜觉得自己好像个老年人。这天,她还是跟往常一样。但却在走出便利店的时候,碰到了魏来。
那一瞬间陈惜手里的流沙包都掉在地上,直直地坠在她的脚边,半露出塑料袋,仿佛身上还冒着热气。
对于魏来出现在这里,陈惜就算思维飘到外太空都没有想到。
她站在门口老半天,也不说话也不移动步伐,就那样一直站着,导致里面出来的人只能把门开很大,才能从另一边出去。
这时候从里面出来一个二十多岁的男生,刚要拉开门的时候魏来一把拉过了陈惜。
陈惜没反应过来,脚步踉跄了一下,鸟笼里的鸟也跟着摇摆起来。等她站稳之后,只看到魏来的双眼出现在她面前,依旧明亮而又清澈。
魏来的脸上显示出尴尬,这是陈惜第一次看到他出现这样的表情。他不自在地轻微咳嗽两声,然后把目光移到一旁的地上,“注意安全,别挡着人家。”
陈惜脑子迟钝了两秒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眼神慌乱地点点头。
两个人此时的距离相隔很近,只要有谁再往前移动一小步,这仅有的距离都会消失。
可是魏来这时候却突然说,“我有话对你说。”然后拉着陈惜的手腕自顾自地朝前走。
陈惜手里还提着鸟笼,脸上的表情茫然得很,也不反抗。以往魏来走路很快,但今天却故意放慢了脚步,让陈惜不用小跑着也能跟上他。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着,牵着的手像是纽带。
他们一路上一句话都没说,在快路过小区门口的时候,她猛地想起什么,然后挣脱开魏来的手。前面的人被陈惜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莫名其妙,转过头来看她。
“你继续走吧,我跟着。”陈惜皱着眉头,魏来从她的表情中能察觉到一丝慌张,于是顺着她的目光也望向小区里面。
看了一会儿,他大概就明白陈惜为什么会甩开他的手——她怕遇到她家里人。
魏来冷笑一声,转过头去说“行”,语气却能明显听出来在压着情绪。
陈惜跟着他又走了一段路,过程中还不断地往四周看看有没有认识的人,确认没有之后也还是和魏来保持着距离。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着,谁也看不出来他们认识。
魏来最终把陈惜带到了她家小区附近的公园,也是瞿珍妮第一次来找她时两人去的公园。
因此陈惜走进去的时候还在心里想:看来还是他和瞿珍妮比较配。
不过魏来没有找地方坐下,他停在了一片草坪前面,这里如今一个人都没有,但平时会有很多家长带孩子来野餐。
清晨的时候草坪上都感觉湿漉漉的。
魏来转过来看着陈惜,而陈惜其实一直都在看着他。
她抢在魏来开口前先问出了话,“你找我干嘛?”
陈惜讲话的语气有点冲,眼睛不再去看魏来,盯着脚边的一小块草,她承认这句话带着小情绪,但她没有办法控制。
陈惜可以感受到,在说完这句话的时候,魏来的目光一直没有从她身上移开过,并且变得越来越炽热。
陈惜觉得浑身都不自在,她此刻只想跑回家。
“陈惜....”听到魏来在喊她的名字,陈惜下意识地转过头去看他,但他却突然不说话了,欲言又止的样子,陈惜从来没见过他这样。
魏来看着陈惜,双方的眼神交汇了不到一秒钟的时间,就又像说好地似的立刻转开。
“那天...那个人是谁?”
陈惜听到这个问题,先是眉头不自觉地皱了一下,大脑飞速运转,在想“那天”是什么哪天?
她转过去,看到魏来此刻正望着前方空荡的草坪,脸上是一副无所谓的表情,但眼睛眨动的速度却很快。
“哪天?”
魏来“啧”的一声用自己的肩膀去撞陈惜的,脸上有些不耐烦“你别给我装!”
可陈惜是真的不知道,她潜意识里想到的就是她和魏来吵架的那一天,所以想着这个问题应该是她来问才对吧?
有的时候记忆真的是一瞬间,电光火石般的闪现,陈惜被魏来推推肩膀之后,还真的想了起来。
她很快反应过来,脸上看不出明显的表情变化,心里却在暗自窃喜。
她知道魏来在问方城,这说明在魏来在意方城这个人的存在。
可陈惜说出来的时候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哦,学弟。”
她说完话没转过去看魏来的表情,但是余光却止不住地往他那边瞄。
魏来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又继续开口,“很熟吗?”
此刻陈惜心里有些得意,但又想起那天魏来骂她的场景,突然心情就又低沉下来,“熟啊!”
魏来这时候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难看,陈惜即使是从侧面看过去也能感受到。魏来是一个随心所欲的人,他不爽的时候陈惜一眼就能看出来。
突然他就转过来,很认真地对陈惜说:“那从今天开始别再那么熟了。”
这时候不知道为什么,陈惜想起了在魏来家里,还有在电影院里的那两个女人。她觉得心里有股气一下子淤积在她的心口,堵得她喘不过气来,必须找到个排泄口。
于是她整个人都转过去问魏来:“魏来,那那天你旁边那个人又是谁?”
魏来仿佛知道她会问这个问题,脸上依旧波澜不惊,“你不用在乎她,以后她也不会出现。”
陈惜冷笑一声,“就是玩玩的喽?”
魏来看着她,欲言又止。双方之间维持了一小段时间的沉默。
“你对我也是玩玩的,魏来。”陈惜突然开口说了这么一句话,语气冷冰冰的,眼神也不再去看魏来。
“瞿医生对我说了,你妈的事情。”
魏来原本正要掏出一根烟,但听到陈惜的这句话,手却顿在了半空中。
“魏来,之前和你在一起的那段时间,我觉得就好像在做梦。那天你骂我碰你的画,我当时还觉得很难过,但当我知道真相之后,我觉得庆幸。”
陈惜转过去看着魏来,眼眶湿润润的,仿佛随时会有泪水从里面流出来。这时候她注意到他拿烟的手在发抖,但是幅度很小,想必他自己也没发觉。
陈惜吞了一口口水,不再去看魏来的手,“我这几天从那个梦里醒了,我觉得很痛苦,但过了之后就好了。魏来,你也该从自己的梦里醒过来了。”
魏来依旧不说话,这时候有一小撮头发从皮筋里面挣脱出来,掉在了他耳朵边。
陈惜突然觉得这时的魏来很无助,她很想去抱抱他,可她却伸不出那双手。她想此刻最好的做法就是离开。
她拎着鸟笼,迈开步子,在经过他身边的时候,陈惜停下脚步,“我是真的喜欢过你,魏来,可是你没有。”
“希望你能真的找到自己的幸福,以后别再见面了。”
说完陈惜头也不回地走了,没一会儿就消失在公园里,只剩下魏来一个人在原地站着,手里还夹着未点燃的香烟。
陈惜一路上都走得非常快,在回到家关上门的一瞬间,她却靠着门背滑坐下来,鸟笼被放置在一旁的地板上,陈惜将头埋进手臂里,失声痛哭起来。
她刚刚对魏来说的都是真的,但只有一句是假的,她说事情过去了就好了,但这件事情对她来说其实并没有过去。
那天之后陈惜是真的没有再见过魏来,日子就这样不知不觉过了大半个月。
可是她心里的心结却一直没有解开,她还是没日没夜地想着魏来。这段感情维持的时间这么短,带给她的伤害却那么深。
于是在一个寻常的周末,陈惜约上阿瑾,因为她在这段时间里已经明白靠自己走不出去。
两个人约在了距离陈惜家不远的一家咖啡店里,初中的时候她和阿瑾总是在周日下午来到这里,两个人点上一份三明治,然后猛赶作业。
陈惜坐在窗边,想到过去,不自觉地露出微笑。
阿瑾迟到了五分钟,到了之后笑嘻嘻地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露出一排洁白好看的牙齿。
等她坐下之后,立刻喝了一口陈惜早就点好的果汁。
陈惜看着她喝完饮料,把杯子放在桌上之后,深吸一口气准备对她说魏来的事情,而这件事情她之前从来都没有告诉过任何人,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如何开头。
可是陈惜还没有说出一个字,就听到阿瑾笑着对她说“哎,我跟你说一件事啊,我现在只跟你说了。”
说到这儿她笑地更加灿烂,脸上还露出一些害羞的表情,“我谈恋爱了!”
陈惜想要说的话在这时候变成了咽下去的唾沫。
之后阿瑾又说了一大堆关于自己和男朋友的事情,说的时候脸上一直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在说完之后,她拿吸管搅拌了一下果汁,然后问陈惜“哦对了,你昨天晚上说要跟我说什么?”
陈惜反应过来,连忙找了件随便的事情说说,到最后说起了对于以后的安排。
她看看外面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又看着对面和她聊得正开心的阿瑾,忽然觉得不必去说那件事情了。
也许目前最应该做的,确实是思考真正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