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来住院的第二天,不知道谁通知了kk,他着急忙慌地赶到医院,在见到魏来的时候差点哭出来。
之后陈惜借口说有事,给了两人一个独处的机会。
但是当她走到电梯口的时候,却碰上了苏茜。
陈惜见她一个人,以为是来看望魏来的,刚想告诉她现在病房里kk在。但是对方却说是来找她的。
陈惜感到有些不可思议,但还是跟着苏茜一起来到了医院一楼的休息区。
“陈惜,我今天是特地来找你的。”
苏茜讲话的时候,语气里都充满了疲惫的味道,最近这一连串发生的事情,都让她觉得身心俱疲。
陈惜觉得她相较于以前,一下子苍老了很多。
苏茜戴着墨镜,看不见她的眼神。
“找我?”
“嗯,昨天我和我老公好好谈了谈,我们都希望这件事情可以和平解决。”
陈惜有点听出她今天过来的意图,“怎么和平解决?”
苏茜转过来看她,嘴巴紧抿着,很久才再度开口,“魏来这边我们会赔偿的,多少钱到时候大家可以再商量。至于kk...”
说到这个名字的时候,苏茜突然又停了下来。像是在心里重新鼓舞了自己,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本来就是个误会,我们也早就和他和解了,如果他还觉得不够,我们可以赔偿的。”
陈惜突然觉得有些好笑,“就这样?”
苏茜在听到这句话后,嘴巴微张,表示不敢相信,“那你想怎么样?”
以前那个苏茜好像又回来了一点。
“为什么你不自己去跟魏来说?”
苏茜抿了一下嘴唇,转头望向地面的瓷砖,“他的脾气我知道,我现在去跟他说肯定要发火。我跟你说就是想,他那么在乎你,你帮着劝劝他总会听的。”
“我们都不想让事情再恶化下去了,这件事情闹成这样,再下去朋友都做不了。”
陈惜看着苏茜,无奈地垂下肩,“就算魏来和kk的事情能就这样解决,那你自己的事情呢?”
苏茜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整个人都失了神,陈惜感觉她的身体在颤抖,但再仔细一看,又发现没有。
“我没事。”她坐正身子,透过墨镜看着前方的自动贩卖机。
陈惜不知道此刻的她在想些什么。
“你知道吗?你跟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苏茜转过来看她,陈惜的表情却很淡然。
“我以为家暴这种事情永远都不会在你身上发生呢,起码不会发生一次又一次。”
苏茜在听到“家暴”两个字的时候手不自觉地抖了一下。
“他公司最近遇到问题了,我知道他压力很大,也许你们都不会相信,我其实可以体谅他...”她越说到后面,声音就越小。
“为什么?”陈惜不认为这是像苏茜该说出来的话。
一个被老公打了很多次的女人,坐在这里对她说体谅,陈惜觉得匪夷所思。
像是有什么东西卡在苏茜的喉咙口,她吞咽了好几下都没能开口。
“两个人相爱,带来的应该是好的东西,可你看看你老公给了你多少痛苦,为什么你还是不明白呢?”
陈惜换口气继续说“就算你不想告他,但起码离开他吧?可是你连离开他的想法都没有,我想不通你这样的人为什么在这时候做傻事?难道你想永远活在痛苦里吗?”
陈惜说到后来,语气都激动起来,虽然这件事情与她无关,但一想到魏来受伤的右眼,她就觉得没办法心平气和地看待这件事情。
苏茜还是沉默,她戴着墨镜,陈惜就分辨不出她到底在看哪里,也不知道她此刻拥有怎样的情绪。
陈惜认命般地叹口气,“我先走了,你说的事情我会转告给魏来的。”
她起身正要离开,但这时候一直沉默不语的苏茜却开口了。
“你现在还不明白,陈惜,我没办法离开他的。”
苏茜居然笑了,陈惜看过去的时候还以为看错了。
“他打我的第一次,我觉得很痛,我坐在沙发上哭了一夜。但不是因为他打我,是因为他走了。”
苏茜的墨镜下方流出两行泪,“我交往过不少人,但他是唯一一个让我觉得没办法离开的人,所以当时跟他才认识三个月。我就和他结婚了。从看到他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他是那个人。所以我做不到,我没办法离开他。我想等他公司的事情过去,总会好的。”
苏茜没去抹掉自己的眼泪,任由它在她的脸上肆虐。
陈惜只坐着椅子的一小部分,摸摸自己的裤袋发现没有餐巾纸。
就算是苏茜,也还是逃不开这样的想法——总会好的,总会好的。
可陈惜想,真的会好吗?
但此刻她不愿意再去说那些大道理来指责一旁的人,她抱歉地对苏茜说自己要先走了。
傍晚的时候,陈惜坐在病房窗口,外面的天都被落日的余晖笼罩,望出去是一片橘红色。
魏来躺在床上睡着了,他吃完午饭的时候和陈惜看了部恐怖电影,但放到一半就睡过去了。
陈惜将头靠在撑起的手掌上,看一眼魏来,又看向窗外。忽然间,对于苏茜的事情,她释然了。
此刻她也只希望,一切会好吧。
后来那件事情还是遂了苏茜的愿,算是圆满解决了。
魏来和kk没要任何他们的任何赔偿,私下与王皓和解。就连王皓他妈来医院看魏来,他都微笑着应付过去了。
只是那天王皓他们一家和苏茜要离开的时候,kk把他叫住走开了一会儿。回来的时候王皓脸上的表情很平静,kk更是如此。
他们客套地说了句再见,然后就真的再见了。
王皓后来把自己的公司卖了,和苏茜一起去了香港,说是准备一起开咖啡店。苏茜的餐厅当然也卖了,陈惜还有些可惜,这么个性的餐厅,她只去过一次就没了。
他们走的那天魏来和陈惜,还有瞿珍妮都去机场送了,但唯独kk没去。
陈惜望着他们走进安检通道的身影,脑海中却浮现出那天在医院,kk望着苏茜背影的眼神,那是她见过最悲伤的一双眼睛。
没过多久瞿珍妮也走了。
她走得无声无息的,只有陈惜在之前知道她要去意大利的事情,但她也不知道确切的时间。
于是在某个普通的午后,陈惜正在便利店上班,就收到了瞿珍妮发来的短信——陈惜,我走了,再见。
当她把这个消息告诉魏来的时候,对方的眼睛垂了垂,然后又恢复正常的样子,说了声“哦。”
kk把自己的房子卖了,搬到了他爸妈那边去,那是个距离市中心更远的小区。
大家似乎都开始了新生活。
阿瑾毕业后家里给安排去了事业单位,已经工作了好几个月,虽然她每天都跟陈惜抱怨那边太无聊没事做,但陈惜却觉得这样挺好的。
可只有陈惜好像还在原地打转,于是她不禁开始思考起自己的未来。
陈惜躺在床上,一边嚼着棒棒糖,一边拿着手机在招聘网站上浏览。
魏来拿着一瓶牛奶走进房间,看到她立刻摆出惊讶的神情“躺床上还翘二郎腿,你厉害!”
说着还比出大拇指。
“要你管!”
说完这句话,陈惜就感受到床凹陷下去一块。
魏来凑到她身边,用剩下的左眼和她一起浏览那些网页。
“你看这儿干嘛?”
“找工作啊!”
魏来喝了一口纯牛奶,皱了下眉,他真讨厌喝这东西!但陈惜却逼迫他每天都要喝一瓶!
“你现在工作怎么了?”
陈惜拿出棒棒糖,还没说话,一旁的人就一口含住她举在半空中的糖。
陈惜没好气地拍打此刻一脸得意的魏来,“幼稚!”
接着又恢复成刚刚的姿势继续刷着手机。
“我总不能在便利店干一辈子吧?我怎么说也是个大学生!”
魏来轻轻地拍了一下她的头,“你这是歧视啊!”
陈惜有些脸红,立刻反驳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说......我不适合一直做这个。”
“那你适合做什么?”
陈惜转过去看魏来,只能看到他的一只眼睛,但即使是这样,她还是觉得那只眼睛仍然发着光。
“不知道。”
魏来轻声地冷笑了一声,“那找个什么工作?我养你不就行了?”
“谁要你养啊,我就喜欢靠自己。”陈惜撇撇嘴,点进一家外贸公司的招聘信息。
“你牙齿上什么东西?”
魏来突然来了这么一句,陈惜听到后立刻打开手机的前置相机,长大了嘴巴。
但在她刚张开嘴巴的那一刻,魏来就把棒棒糖又塞回了她的嘴里,弄得陈惜措手不及。
她有些呛到地坐起来,有些懊恼地看着此时也同样坐在床上的魏来“幼稚!”
魏来只是笑笑,然后拿过她的手机,将它翻过来压在桌上。
接着一把搂过陈惜,一起倒在床上。
两个人的鼻尖再差一点就可以碰到一起,魏来的一只手搂在陈惜的脖子上,眼神深情又带着点忧郁。
即使已经和他在一起有段时间,但每次这样近距离接触的时候,陈惜还是会脸红。她甚至觉得魏来那只被纱布缠住的眼睛,都放射着柔软又浪漫的光。
“不知道想做什么就以后慢慢想,虽然你是挺笨的,但天生我材必有用是吧?”
陈惜用手重重地打了魏来肩膀一拳。
魏来装作很痛的捂住肩膀,等陈惜又要开口的时候,他凑上去吻住了她。
这个吻温柔又缠绵,两个人越吻越深入,仿佛都想将对方揉进身体里面。
“所以现在我先养你吧,陈惜。”
这是陈惜在失去意识前还记得的最后一句话。
陈惜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房间里空调的温度打得很低,只有二十度。
夏天的夜晚,就连吹来的风都是热的。因此受不了热的魏来,每次都把空调调很低。陈惜每次呆在他这儿,都觉得好像还没从冬天走出来。
她又躺在床上一会儿,等整个人完全清醒之后,套上魏来宽大的白色t恤走了出去。
魏来在客厅里画画,陈惜靠在墙边,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她已经很久没看魏来画过画,在他眼睛受伤的这段时间更是没机会,但不知道他今天为什么突然要画画了。
也许是艺术家体内的激情在燃烧。
魏来没穿上衣,只穿着一条运动长裤。陈惜从后面可以把他背上的纹身看得清清楚楚。
除了脖子那儿的橄榄枝,还有腰间的一串字母。
魏来告诉她这是德文,写的是“无法抗拒的爱恋。”陈惜问他为什么要纹这句话,魏来只说觉得好看就纹了。
客厅里的门这时候紧闭着,这里的空调温度更低,陈惜抱住自己的身体,一直微笑着看着魏来的背影失了神。
那时的她想,未来的每一天都该是这样过。只是她不知道,很多东西都在一分一秒里悄然改变着。
过了两天,魏来终于拆掉了那让他恨了大半个月的纱布。
走出医院的时候陈惜站在一旁都能感受到他的兴奋。
以往他开车的时候都不怎么说话,但那天却喋喋不休地一直说着要去哪里吃一顿庆祝一下。
最后两人去到了一家开在市中心的法式餐厅。
这家餐厅是市里出了名的奢侈餐厅代表,陈惜这样的普通女大学生之前是不会有机会去的,再说她也不爱吃西餐。
走进去的时候陈惜还感到很不安,但一旁的魏来却很自然,对于服务员的招呼和那些天价的菜单,他都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
陈惜第一次深刻地感受到她和魏来的距离。
不是因为钱,而是他们一直以来生活的世界。
陈惜虽然家庭条件还可以,但她过的都是一般人过的生活。她的父母都是普通人,在普通单位工作,和别人的爸妈没什么差别。
可魏来却不一样,他十七岁就辍学,他在国外读书,他被外界称为天才,他和他爸妈一样,是天生的艺术家。
比有钱人更难企及的,就是像魏来这样的人。
而陈惜此刻却正和这样的人坐在法式餐厅里。听着旁边小提琴发出的悠扬声音,陈惜觉得十分刺耳。
不过那天魏来实在太开心了,他的情绪也感染到陈惜,让她没一会儿就把刚才的想法抛到了脑后。
两个人举起香槟,在空中碰了个杯。
陈惜望着对面人的笑脸,烦恼都飘到窗外,随着夏日的热风不知道被吹到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