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美人鱼又来了，在告诉了安娜故事逻辑已经中断后，女巫以为昨天就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见到美人鱼了。

人鱼给安娜带来了很多珍珠，准确的说，应该是美人鱼之泪。

“你今天不应该来找我的，故事里的‘美人鱼’也不应该送给女巫这么多珍珠，你有事要我帮忙？”

“你还是把那瓶药给我吧。”

安娜和美人鱼对视了一眼，意识到对方没有在开玩笑。

看着桌子前放着的那箱闪闪发光的美人鱼之泪，小女巫知道至少此刻，对方是发自内心地想要让故事继续进行下去。

“昨天你告诉我，故事的逻辑已经崩坏，至少这个轮回故事中的人物已经脱离了故事的束缚，你又怎么确保……”安娜没有立刻答应对方，而是问出了一个这样的问题。

“不，那些已经迷失自我的……他们已经彻底‘回不来’了，‘王子’，‘邻国的公主’，‘人鱼姐姐们’，他们并不知道自己在故事里，也不知道当我化作泡沫之后，故事又会重新开始。”

“这样的行尸走肉……更不会察觉故事已经出现了崩坏。”

安娜手握着那瓶可以改变小美人鱼命运的药水，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那你呢，久违地脱离了这样的轮回，为什么又要急着回去？你也只有几天的时间罢了，故事总是要重启的。”

“我不愿再看一眼温暖的阳光，正如此刻你给我渺茫的希望，如果我被判无法死亡，只能在轮回中沉沦，那就让我快点成为‘行尸走肉’中的一部分，迷失了自我，一切也就到了终点。”

这种自我放逐的想法，正常人不能体会万一，安娜像是被说服了似的，朝着美人鱼递出了那瓶药水。

屋子的门并没有关严，有几道阳光从缝隙中洒落，今天又是一个大晴天。

光线交错中，美人鱼没能拿到那瓶药水，安娜好像是被阳光晃了眼，提前松开了手，瓶子以难以想象的速度飞快坠落，在美人鱼惶恐地扑救中，先于她一步摔落在了地上，粉碎飞溅。

“不！！！！”

小美人鱼扑倒在药水的残渣上，她紧张地用手扣着凹凸不平的地面，仿佛这样就可以把已经彻底流散的药水集于手心，玻璃的碎渣划破了她白皙的双手，鲜血横流，美人鱼毫无察觉。

“你怎么敢……你怎么……”

趴在地上的人鱼喃喃自语道，她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明明对方昨天还对自己露出了同情的表情，那情感绝非作伪。

安娜站小圆桌后，面对气势突然不断攀升的人鱼一点都不紧张。“你果然有问题，你说的那些话，到底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

从地面盘旋而起的人身两侧，有东西游动鼓起，美人鱼盯着面前的女巫，眼里充满了恶意的愤怒。

“你是……什么时候察觉到的？！”

终于，那流线型的身体两侧，破皮而出了两对胳膊，仔细看去，这应该才是那生物原本的形态。

在故事里扮演小美人鱼的，是一只被审判放逐的娜迦。

安娜的心情还是很放松，她甚至俏皮地皱了皱鼻子，露出了一个可爱的笑容，雀斑随之跟着跃动，一如既往的温和声音中，安娜这样说道。

“就是现在。”

说着，安娜举起了一直放在桌子下的左手，那瓶故事中的药剂，完好无损的被握在女巫手中。

“如果你不带珍珠来收买我，或许我还不会想着试探你一下。你要是真的像你所说的那样，毁灭世界，真爱已死，为了放逐自己，还会想着用财宝来打动一个外来者么？”

“你的心思太复杂了，让我来猜一猜，故事逻辑崩坏以后，这瓶原本让你能够变身成人的药，是不是被赋予了别的意义。”

“比如说，用来离开这轮回监狱的……钥匙？”

看到娜迦的眼睛里从愤怒转变为惊惧，安娜知道自己猜中了不少。

被人揭穿还能面不改色继续口胡的毕竟是少数，尤其是娜迦这样临时起意的欺骗者，就更难在短时间内调整回心态。

萨维卡，这是娜迦的名字，在故事逻辑崩坏之初，她还没有动其他的心思，昨天面对女巫的状态，确实是她的真情流露。

但是随着她的自述，萨维卡突然有了一种明悟，女巫手里的药瓶，原本用来让她痛苦撕裂，长出双腿的药剂，现在有了新的用途。

诱惑王子服下这药剂，萨维卡就有了离开这次元破碎之地的权利。

娜迦一开始总共只撒了一个谎，她确实为了爱人毁灭了一个宇宙，但是她的爱人没有死，犯下恶行的是她，被审判的也是她。

超弦空间给予萨维卡最深的惩罚，就是让她在无尽轮回中不断虚假地爱上一具行尸走肉，然后为“爱”自我裂解。

在时光的流逝中，萨维卡很清楚，自己陷于轮回，不会衰老，但是她的爱人终会化作黄土，这就是对于娜迦的全部惩罚。

看见了某种希望的萨维卡，今日又敲开了女巫的门。

娜迦唯一没想到的是，女巫对自己的信任可怜的有限，稍一试探，就让“美人鱼”现出了原形。

如果娜迦没有携带珍珠前来，只是重新展现了自己对爱人的情感，和之后的悔意，或许安娜就把药剂给了她。

甚至萨维卡把真相和盘托出，安娜在思考利弊后也会给她一条能走的路。

画蛇添足，莫过于此。

现在萨维卡陷入了彻底的被动境地，那瓶药水还在，而且女巫安娜的实力可能不比她弱，萨维卡毁灭宇宙依靠的不是自身的力量，而是某种罪恶的妥协。

安娜想的更多，她已经在思考超弦空间这次把奖励任务设置在格林的意义。

超弦空间不会刻意送征召者去死，超弦空间也不会发出无意义的任务。

空间的运作更像是有形的因果联系，一切都是为了更远的目标。

格林是一座监狱，现在安娜知道了，这一次的征召者们可能掌握着放出罪犯的钥匙。

在安娜的原生世界C85，罪犯们一般只有两种大可能会被提前放出，或者说是特赦。

新皇登基。

天下大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