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付卿与通明在一种校园门口隔着人群相望时,另一个人的命运也在悄然发生变化。
S市中心医院,坐落在东城区的偏北侧,是S市唯一一家三甲医院,也是很多单位的定点体检中心,平时这里就挤满了人,在周末尤其明显。
穿着橘色外套,身躯单薄的女孩儿手中提着一袋苹果,挤进了中心医院的住院部。
正在女孩儿正往西侧的楼梯走去时,正在护士站值班的圆脸护士刚好抬头看见了她,连忙挥手招呼道:“青橙,青橙!”
“盘子姐,怎么了?”楚青橙不解地回头,愣了一下,还是朝护士站这边走了回来。
“等等,你爸换特护病房了,不在那边。你男朋友没跟你说吗?”
圆脸护士胸牌上的名字是“潘子君”,显然跟楚青橙是老朋友了,一边翻着手中厚厚的表格,一边跟楚青橙说着。
“我男朋友?”楚青橙皱起眉头。
她知道自己的男友韩轩应该不像是有钱做这样事情的人,而且,他最近好像有一个项目在做,都一个多星期没见人影了。
不过,她很快释然,难道阿轩的新项目卖出去了?
“找到了,楚孝远,五楼501。往这边走,有电梯。诶,我跟你说,你这回眼光不错啊,比上次那个强多了……”
楚青橙敏锐地发现她的话里有些问题,连忙说道:“盘子姐,我先上去看看,有空再跟你聊。”
住院大楼东侧采光等各种条件都要好一些,通常作为高等病房,提供给需要特别护理的病人。
从原则上来说,应该是给那些重大病症或者抑郁需要散心的病人,现实中往往留给了特别有钱或者特别关照的人。
父亲住院来来往往折腾了一两年,因为原来都在二楼西侧,楚青橙还从来没有来过这边,所以走进电梯的时候,她还有些小紧张。
电梯里人不多,只有一对年轻夫妇带着一个小女孩,还有一个穿病号服的老人。
走进电梯之后,电梯里两个男性不由自主地盯着楚青橙多看了几眼,楚青橙下意识低头,想着之前盘子姐说的话。
照她话里的意思,这次父亲转病房肯定不是阿轩做的。
电梯门正要关上,却只移动了一点点又打开了。
正在走神的楚青橙抬头,见电梯里四双眼睛都静静地看着自己,顺着目光看向了自己提着袋子的手。
“啊,不好意思。”她赶紧道歉,将手中的苹果袋子往里收了收。
这回电梯门顺利地关上了。
很少乘电梯的楚青橙并没有发现,其实她的手和苹果袋子离电梯门还有一段距离,按理来说不可能妨碍到电梯门的关闭。
电梯无人的角落,空气微微扭曲,如果仔细分辨,能够看出一个篮球大小的轮廓,不过一般也不会有人注意。
电梯很快来到了五楼,那个老人已经下了,带女儿的年轻夫妇也是五楼。
出电梯时,小姑娘突然拉了拉妈妈的手,小声地说:“妈妈,电梯里有个小精灵,毛茸茸的。”
夫妇二人对视一眼,什么话也没说,拉着女儿匆匆地走了。
楚青橙没有关心他们,她站在电梯门口,看着501病房门口的几个人影,咬着嘴唇,握紧了双拳,最后也只能无奈地松开,朝那间病房走去。
守在病房前的几个年轻小伙中有人见楚青橙走过来,连忙用胳膊推了一下旁边玩游戏的胖子。
“哎,昆哥,你看是不是嫂子来了?”
“你找死啊,我这团战呢!”胖子看也不看,直接一拳捣过去,将开口的家伙打飞了几米。
打完人,这胖子才抬头看了一眼,见楚青橙面无表情地提着水果走过来,连忙立正站好,大声喊道:“嫂子好!”
由于动作幅度太大,花衬衫的扣子都崩掉了一颗。
然后,他不顾旁边人厌恶的眼神,又喊了一声:“小马哥,嫂子来了!”
病房的门很快打开了,一个身穿黑色衬衫的年轻人皱着眉头走了出来,小心地把门带上,先是对着胖子当头一个暴栗,“死胖子嚷嚷什么,这是医院!”
然后,他转向楚青橙,笑着说道:“阿橙你来了,我刚刚安排伯父去做了透析,现在正休息呢。”
楚青橙皱着眉头说:“马总,叫我青橙就好了,请问您这是什么意思?”
年轻人看着楚青橙,脸上渐渐露出了微笑,他伸手探向楚青橙的脸。
楚青橙后退了一步,低声喝到:“马子修,请自重!我可是有男朋友的人。”
马子修的右手在空中划了一道弧线,顺势插进了自己的裤袋,他耸了耸肩。
“伯父的病情可耽误不得呀,这个时候你那个男朋友在哪里呢?”
楚青橙绕开了一步,想要走进病房,却被马子修挡住了。
“只要你答应做我的女朋友,伯父换肾手术的五十万我包了,而且,我保证他以后能得到最好的护理。”
楚青橙没有理会他,拨开他的手,径直走向房门。
“楚青橙!韩轩那个穷鬼有什么好!让你这么念念不忘,是他功夫比我好吗?你都没试过,怎么知道我不比他强?可惜,他以后,再也不行了,哈哈哈……”
马子修恼羞成怒,盯着楚青橙的胸前,阴阴地笑了起来。
楚青橙心中咯噔一下,不好,阿轩出事了!
情急之下,她一把抓住马子修的领口。
“马子修,你,你把韩轩怎么了?”
马子修顺手揽住楚青橙的腰,再次露出了意义不明的微笑,“听说韩轩这小子走大运了,开发的一套实验管理系统卖了五十万,真巧,刚刚够伯父的手术和疗养费呢……可是,很不巧的是,这些钱也刚好可以给他父母在乡下盖一套房子呢。你想啊,他会舍得全部花在一个病鬼身上吗?”
反应过来的楚青橙赶紧打掉爬上自己腰间的手,退开了好几步。
“马子修,你快说!韩轩,他怎么了?”
一旁的胖子使了个眼色,几个家伙慢慢散开,隐隐将楚青橙围在了中间,也隔开了想要看热闹的人群。
马子修将刚刚揽住楚青橙纤腰的手放在鼻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陶醉地微闭着眼睛。
他看着从楚青橙逐渐焦急的神色,漫不经心地说:“照我说,手里有五十万,干点什么不好,要是拿去做投资,说不定一转手就成了百万富翁呢,韩轩是个聪明人……而我呢,正好认识一些人,刚好看到他把钱全都投进了一个无底深坑……”
“你胡说!阿轩不是那样的人!”楚青橙见马子修说得如此笃定,心里一急,眼中蒙上了一层水雾。
正要开口的马子修神色一滞,看着楚青橙这副模样,一时之间看呆了。
过了足有一分钟,他才反应过来,咽了咽口水,继续说着。
“书呆子就是容易冲动,我当时也劝过他,可是他不听呀,后来那点钱全赔光了,还欠了一百万。我还跟他说,那一百五十万我出了,就当交个朋友,可他就是不愿意。”
楚青橙当然知道“交个朋友”是什么意思。
“阿轩可不是这么容易就被收买的人!”
“对啊,我也很佩服他。可是,他欠钱的可不是一般人,情急之下,他冲上去说人家设局骗他,可是投资这种事情,本身就有风险的嘛,谁又说得定呢?所以呢,他就被人带走了,人家混道上的,指不定怎么料理他呢,唉,真是可惜了一条好汉……”
听到这里,楚青橙已经彻底慌了。
“阿轩,阿轩到底怎么样了?马子修,你快告诉我!”
马子修露出了玩味的笑容。
“我虽然跟那位乔爷比较熟,可是我跟韩轩非亲非故,也没有理由去要人呀,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他是我女朋友的前男友,唉,我这个人就是心软,最看不得女孩子伤心了。为了自己心爱的人,就算心里吃醋也会去救他的。”
这时,守在门边的胖子,开口说道:“嫂子,您看小马哥对您多好,现在像小马哥这样的好男人可不多了。而且,考虑到最近医闹比较多,小马哥还特意给您父亲换了病房,让我们几个24小时保护,要不然,万一被误伤到了可不好。”
楚青橙一开始以为这胖子只是像之前那样劝说自己,可是越听到后面越觉得不对,他刻意强调了“医闹”、“保护”和“误伤”等字眼。
楚青橙睁大了眼睛,瞪着马子修,“马子修,你拿我爸要挟我!”
马子修连忙一脚踢向了胖子,“罗昆!你这死胖子胡说什么呢,给我滚一边去!”
“对不起嫂子,对不起小马哥!”胖子罗昆生生受了这一脚,像躺地葫芦一样滚出了好几米。
料理了罗昆,马子修赶紧转向楚青橙,讪笑着赔罪:“阿橙……青橙,对不起,管教无方。我一定不会让伯父出任何意外的!”
这话听在楚青橙的耳中,她却发现马子修有意无意地强调了“意外”二字。
眼下韩轩生死未卜,父亲又被马子修拿捏在了手里,楚青橙顿时感觉自己像是被猎人围堵在角落的野兔,已经无路可逃了。
楚青橙手中的袋子落到了地上,看得出来精心挑选过的苹果在地上跌撞得满是伤痕,滚得遍地都是,她双手环抱,慢慢地蹲了下来,将头埋在膝盖上,肩膀微微颤抖起来。
仿佛只有这样,才能逃避着无处不在的恶意。
在楚青橙低头之后,马子修再次微笑起来,他轻轻地点头,向旁边艰难起身的罗昆投去了一个赞许的眼神,然后侧头看着蹲在地上哭泣的楚青橙,像是一个猎人端详着被困在陷阱中的猎物。
就在这时,一个低沉而有磁性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阿橙?”
楚青橙仿佛在瞬间找到了依靠,身体停止了颤抖,站起身来,扑向了声音的来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