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公元2013年10月28日，星期一。

付卿觉得自己会永远记住这个日子，因为这是他成为巫水河灵的第一天。

凌晨一点多，付卿回到家，安抚好坐在被子上看得他头皮发麻的阿咪，花了半个多小时才睡着，等到他一睁开眼，已经是六点多。

本来一点事都没有，付卿还觉得奇怪，当个河灵好像也没什么。

但是，多年养成的民科青年习性这回狠狠地坑了他一把。

像往常一样出门，付卿迟疑了一下，还是带上了所有装备。

将蓝牙耳机塞进耳朵，他脚步轻快地下楼，朝山下走去。

他并没有播放音乐，只是喜欢带着耳塞的感觉。

走过青牛桥，顺着巫水河前行，走在上学的人群中，穿着校服的付卿并不显眼，完美地融入了人群。

这段路他已经走过上千次，但这一次感觉明显不同了。

偶尔靠近路边栏杆，付卿可以看到略显浑浊的河水静静地奔流，然后，逐渐有水声在他耳边响起。

那是一种很特别的声音，他无法找到任何拟声词来形容，但一听就知道是水声。

水声越来越明显，付卿停下脚步，取下耳塞，确认那不是佩戴耳机造成的幻听，而是无比真实的声音。

身后的人流像是溪水遇到卵石一样自然地分开，然后在他前方合流。

付卿主动走到路边，倚着栏杆，闭上眼睛体会自己身上发生的异象。

那水声……似乎不是来自外界，而是……

付卿猛地睁开眼，他找到了水声的来源，那是血液在他体内奔流的声音！

这个念头不可抑止地占据了他的整个意识，于是，一副纵横交错的立体线路图在他脑海中勾勒出来。

这是他全身的血管！

当这幅图在付卿的脑海中愈发深刻的时候，身侧的某个存在向他发出了呼唤。

沉浸在立体线路图中的付卿毫无防备，像是在黑暗中听到声音一样，不由自主地转向了那个方向。

于是，他的意识突然分出了一缕，像蜗牛的触角一样，朝前方奔流的巫水河探了过去。

在付卿的观感里，他就像被倒吊在蹦极的绳子上，缓缓放下，头部离水面越来越近，直至没入水中。

冰凉的触感顺着他的意识触角传回，瞬间传遍全身。

视角在一刹那间转换了。

付卿在河里静静地望着岸上穿校服的发呆青年，心里不由得冒出一个念头：

那小子真帅，不愧是我！

整个河面都成了付卿的眼睛，凡是能够映在河面上的事物，都能被他感知到。

这就是河灵的视角吗？

不过，付卿很快就发现，这种视角还是存在局限，他的意识只能覆盖青牛桥附近的河段。

这是怎么回事？

究竟是自己意识强度不够？还是熟练度不够，无法完全掌握河灵的权柄？

付卿的民科思维开始作祟，本能地开始研究。

他很快就知道了，答案是后者。

因为随着愿力的消耗，他的意识迅速沿着河道延伸，很快在他的脑海再次绘出了一副立体水脉图。

同时，他从巫水河感受到的不再局限于视觉，而是……

当立体水脉图在付卿脑海形成的瞬间，他感觉自己就是巫水河。

所以，顺理成章地，他所感应到的也就不仅限于横跨在巫水河上方的九座桥，还有自来水厂的五个取水口，各种工厂作坊下水道大大小小两百多个排污口，以及河水里各种奇奇怪怪的漂浮物……

那种感觉，根本不是人类所能承受的！

付卿很快就感到眼前一阵发黑，他的意识快要被各种感觉撕裂了！

好在此时的付卿也不是一般人，意识的溃散很快激起了他头部某个存在的反应。

混乱的感官中，付卿看到岸上那个倚着栏杆的校服帅哥脑后骤然亮起一团金色的光。

靠，我成佛了！

在金光亮起的时候，混乱的视角终于稳定下来，主意识回到了身体。

尽管意识已经回归，但立体水脉图已经牢牢地刻进了付卿的脑中。

刚刚感觉到的一切并不是幻觉，而是实时发生的景象。

如果是这样的话……

付卿顾不上自己还在剧烈喘息的身体，有些颤抖地摸出手机，按了四五下才解开屏锁，径直按下1·1·0三个数字。

【检测到您正在呼叫报警号码，已为您自动转接特事处！】

语音提示过后，电话很快接通了。

“S市特事处，有什么可以帮到您？预备调查员同志。”

“呼——快，赶快出警，到巫水河星桥三段，有人轻生，刚刚爬上桥……已经跳了！快，现在过去的话，还能救回来！”

“好的，已为您联系最近派出所。还有什么情况吗？”

“嗯……”付卿迟疑了一会，“话说，特事处能联系到环保局和工商局吗？”

“当然可以，有什么事情请说……”

“是这样的，我……调查到有三个黑作坊违规排放……”

……

一股脑儿把所有探查到的情况报了一遍，付卿终于缓过神来，说了声谢谢，挂断了电话。

瘫坐在栏杆边，盯着路人异样的眼神，付卿感到自己真的好心累。

原来当河灵是这种感觉……

嗡嗡嗡~

手机振动起来。

“喂？”

“付卿，干得不错啊。”

“马师叔！有啥情况吗？”

“没事，刚刚你汇报的情况系统抄送了一份给我，刚刚看到，就来问问，当河灵的感觉怎么样？刚刚特事处可忙坏了。”

付卿一听那边的声音带着笑意，顿时感到一阵无奈。

“我要是知道当河灵是这样的话，昨天就不去掺和了！马师叔你知道吗？刚刚我差点就当场暴毙，化进河里了。”

“放心，以人身成为地灵，早就有不少先例了，我们处理这种情况很有经验的。”

“那马师叔，要是我不想做河灵了，能换人吗？”

“这个，原理上应该是可以的，不过我所知道的案例都是死了之后转让的，活着的人还没有哪个舍得让出来，你确定要放弃吗？”

“呃……”付卿犹豫起来。

“我就知道，舍不得了吧。昨天你用的水系灵法应该是靠河灵的权柄，看你玩得那么开心，想你也不会放弃。”

“可是，我还要上学啊，哪有空天天盯着有没有人自杀？”

“这个你不用太担心，这样吧，我待会发一份资料给你，你看看社保局拟定的《华国地灵管理条例》。其实地灵所负责的事务，并不像电影里那些超级英雄，更多地面向生态环境，而不是人类，应该不会太让你为难的。”

“好吧，谢谢马师叔。”

呼——

付卿挂断电话，站起身来，长舒了一口气。

没办法，真要权衡起来，成为河灵之后得到的好处还是要更多一点，付卿最终还是决定接受现实。

接通电话之后，手机会自动激活一个屏蔽结界，付卿倒是不怕过往行人听到自己打电话，不过停在路边太久，终究看起来有些怪异。

付卿看了一眼腕表，当前已经到了七点四十五。

必须赶快去学校，今天可不能迟到！

十分钟的时间，要跑原本二十分钟的路程，付卿只好奋力狂奔。

自从妖血入体之后，付卿体质越来越变态，居然成功地在打铃之前来到了教室。

算一算时间，只花了八分钟。

在座位上平复了一下心情，付卿正准备开始日常的晨读发呆时，一个身影停在了他的座位前。

他一抬头，顿时心里一惊，只见刘欣面色苍白，身上裹着棉袄，对着他伸出手。

“检查作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