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怜容站在星机楼的七层窗边,感受着对流的风声将锦布窗帘吹拂的乱晃,远处气机的激荡将梳妆台和木质的雕刻着凤荒宝柜震得不断咯吱作响。
她拿着檀粉,在面容上轻拂,叹道:“凉了。”
铅华、红妆加上一袭大红长袍。
衬得她仿佛仙神一般。
凝眉如水墨神峰。
手中的一柄刻有龙影的短刺,倏然向后翻飞,锦布窗帘席卷而起,大片的气机在星机楼上激荡不已。
“叛徒。”
“我对化龙坛从来没有过忠诚。在这世界上,只有一种事物能够让我死心塌地的追随,不是利益、不是价值,而是爱情。”
“纳命来。”
益志用手持长刀,面容扭曲而又愤怒。
这位他深爱的师姐。
他曾经诉诸希望的女人竟然爱上了那位陈红叶,并且为此而背叛了化龙坛!
他的刀光闪烁。
眼泪横流,模糊视线。
噗嗤。
庄怜容手中的龙刺倏然刺穿了他的胸膛,作为当初在客栈中见到的江湖侠客,一面是宗门的道义,如亲人一般的师长,另一面是他朝思暮想的师姐叛变师门。
他早已没有任何活着的理由。
观星楼十层之下皆对两人开放。
作为化龙坛的弟子。
益志用想起曾经幼稚的表演,想起了这位师姐的一颦一笑,气机渐渐衰弱,手中的刀芒消散如雾。
他看着如远山般的绝美红衣女子身影逐渐朦胧,窗边的寒风还在轻拂她的眉梢。
她美极了。
弯下身,动作轻柔的沾着自己胸膛间滴落的血液。
涂抹着妖冶的红唇。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坛主童于派来监视我的人?”
“师姐”
“化龙坛既然是他的阻碍,所有的一切都将成为过去,我只爱他为了他,我愿意做任何事情。”
益志用宛如一根漂浮在风中的鹅毛。
意识逐渐模糊。
庄怜容笑了笑,道:“送下去吧。”
“是,尊主。”
星机楼上,一道道阴暗的影子在四处浮现,很难想象此前平静的画面里,竟然有十余位身影藏身阴暗之间。
堂的晨曦使能够引领三分之一的使堕落,叛入地狱,以庄怜容的手段、性格?
怎么可能孤身一人离开化龙坛?
拉拢也好、威胁也罢。
如果陈成是光。
她愿意做对方的影。
永远伴随在他的身边。
半个时辰后,化龙坛内,一道道雕龙的石像在河池之间宛如真龙。
河畔的筑内,益志用缓缓的从昏迷中醒来,他下意识的触碰胸膛,没有感受到任何的伤痛和伤痕。
“师姐?”
“用儿,还在想那个叛徒?”
益志用黯然的低头。
他刚才好像做了一个极短的梦,梦见自己被师姐杀死了,然后梦里有颠簸了一换二,直到被人送到了距离志曲城不远的家郑
风韵犹存的夫人随手扬起一团食料。
一只只生活在沼泽的仙鹤。
乃至于游鱼。
飞鸟皆在张望。
“父亲呢?”
“七江龙王败了,他现在正在忙碌这化龙坛的事务,你放心我们都清楚红叶城主的实力,不会选择硬来的那位庄怜容也迟早是你的女人。”
益志用忽然大笑起来。
他仿佛听见了世间最好笑的笑话,他的胸膛开始崩裂,一道道胭脂粉以及掩盖痛觉的药膏倏然被血流崩开。
他的胸膛血线飞扬。
庄怜容的龙刺所构成的伤势让他哀大莫过于心死。
夫人扶住他的身躯,急切道:“用儿!”
星机楼上。
身穿飘摇的大红袍,点面靥的女子,神情冷然的道:“时机已至,去杀了夏侯泰然。”
“是,尊主。”
周围的十余位化龙坛叛逃长老。
化作一层层漆黑的影流。
消失在朱红微凉的层楼之间。
围绕着这场五龙道院大考的一个个事件正在发酵着,陈成安坐桌前,眼睛睁开。
他已经不再闭目了。
因为每时每刻都有弟子在他面前阐述机。
但没有人回答正确答案。
北冬燕朝的太子李喆颂迟迟没有言语。
深思着。
道院内的红叶飘摇,落叶堆满地面,但却没人清扫,不论弟子们站起还是行走,都会发出微不可闻的细弱声响。
所有人都围坐在那位城主四周。
他的黑蟒袍。
在蔚蓝的色下泛着白色的明光,宛如神祗一般。
“时间只剩半个时辰。”
“试错与牺牲是绝无可能的”
慎铜明不断的思虑着一个又一个可能性,他的意识和念头飞快运转,不断的萦绕,忽然仿佛点燃了一团星火。
接连不断的火苗从他的脑海伸出燃烧。
宛如一道被点燃的引线。
远处的爆竹豁然炸开。
“我明白了!”
他恍然大悟,但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此前他有过数次这样的状态,其他弟子的赋才情也同样不弱,但仅凭恍然大悟是根本无法支撑论据和机的。
他开始推测。
在最后的大考仅剩一刻的时候。
在众多弟子宛如死寂般灰败的神情下,他豁然起身,向五龙道院中心安坐的城主走去。
他看着空中不再垂落的枫叶。
出了一番惊世骇俗的言论。
“当弑五龙而祭之。”
“什么?!”
“疯了么?”
“此人是谁?”
“区区一山府城外门弟子竟敢口出狂言!”一位内门弟子面容冷然道。
目前这座道院的众人不仅仅有来自于红叶之国的书生,更有山府城的外门、杂役、内门弟子,乃至于神江州的各路青年才俊。
他们来不及划分关系,拉帮结派。
因为考核来得太过突兀。
太过迅速。
没人能够及时作出准备,更没人觉得面前这位慎铜明的答案是对的。
五龙道院顾名思义。
就是五位神江龙王。
弑杀龙王,道院又岂能安存?这不是与红叶城主的初衷相背?
慎铜明一袭青衣,平静的在道院弟子们质疑的目光中道:“弟子所言并非五龙皆杀,但北冬燕朝南门嘉致将军身亡,此事在之前便惹来了众饶不解,没人明白城主的一番苦心,机即是命。命难违,五龙道院是囚龙之地不假,也是最后的宽恕之所。”
“荒谬。”
“神志不清。”
“胡言乱语。”
一众弟子皆在下方道。
陈成看着他,道:“是。”
慎铜明的瞳孔豁然舒张,他本以为自己已经错了!但这是他推演之下唯一的答案,按照常理而言作为与志曲城一直对立的七江龙王本应该是敌人才对!
他是正确的!
众多弟子之间如凡人般一片哗然!
五位神江龙王竟然是待死之囚。
北冬燕太子李喆颂也蓦然抬头看着那位红叶城主,他此前的一切想法都是错的?这位红叶城主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放过七江龙王?
但这与大考又有何干?
五位龙王的神情平静。
俨然预料到了这幅画面,没人比他们更加清楚,作为这位红叶城主的敌人,下场究竟如何,而树龙王的殊死反扑却被那位年幼的稚童击溃。
南斗六星都是如此?
北极紫薇又如何?
陈红叶如此?
慕容光禄又如何?
区区一人间神将都能以生命斩断神江大海,让他们被迫凝聚汪洋意图一击毙命,那位波荡万里的星机楼呢?
慎铜明看着在面前飞舞的黑蛇剑。
面前的冷峻青年的面容倏然浮现出一柄漆黑的如游蛇般的大剑。
近两米长的游蛇。
沿着他的手臂蔓延。
陈成问道:“五位龙王,除北海龙王万珴不可杀,其余四人皆可杀之。”
慎铜明感受着四周冰冷的空气和微风,庞大的气机和五位龙王位处五方的平静模样,他根本不明白自己现在在做什么?
“城主不是大考么?”
“没有大考。”
“那”
“此为刑场。”
“我?”
“斩龙。”
慎铜明感受着手臂上的黑蛇剑缠绕的力量越来越强,四位龙王在他的眼中根本无法分辨,他与对方没有任何仇怨。
但志曲城五龙摧城的旦夕之间却被他看在眼里。
树龙王辛归树身受重创却冷笑道:“你若敢杀我,便拉你一起死。”
咏龙王伊咏志道:“杀我便好。”
汇龙王沉默,没有话而一旁的北海龙王万珴则在北侧端坐,闭目安神,禧龙王宛如人间帝王一般俯瞰着他,磅礴的气机蓄势待发。
所有的弟子都被这幅画面所震撼了。
浓烈的雨雾在上空蒸腾。
斩龙!
他们只在梦境中梦到过。
谁曾想一场五龙道院的大考,发展到最后竟然要到这样的程度?雨水低垂,沿着透明的护盾滴在道院中的一片片翘起的红叶之上。
一位身上遍布创伤,肩膀、手臂、腹部、胸膛插着数十只箭矢的血人。
脚下血迹被雨水冲刷。
恐怖的气机和杀气让在场的所有弟子都不仅背脊生寒,如坠深渊。
雨中的血染大汉低声道:“南魏,夏侯泰然,特来拜谒红叶城主,为敖亦寒复仇。”
陈成问道:“敖亦寒是谁?”
万珴正看双眼,看着夏侯泰然的伤势,凄然道:“是我侄儿,此事是我所为,将军欲要复仇寻我即可。”
乌云笼罩着星光。
一道紫色的雷光落在陈成的身后。
大片的鬼神之雾。
化作了一道通的光柱。
光柱从高处坠落。
下至深渊。
深入地府。
关于敖亦寒的一切事迹,生平,寿命,传闻尽数在他这位五方鬼帝、地府功曹的手中化作了一本漆黑的账簿。
账簿在雨中翻页。
向夏侯泰然飞去,豁然融入他的额头。
一旁的山府城道院弟子,领悟了这场大考际的慎铜明再也控制不住黑蛇剑内激增的力量和牵扯,豁然向树龙王辛归树的身影斩落。
辛归树阴冷的看着他。
轰!
雷鸣炸响。
昔日击杀燕云神将南门嘉致的树龙王辛归树,悄然身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