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上午，点刚出头。

容石县饭店6楼，会议室，中层干部济济一堂。

饮食服务公司经理兼容石饭店经理周解放收拾着一堆文件：“大家都认为想不出什么好改的，我也不勉强。今年咱饭店经营业绩也不咋地，管理创新也基本为零，年底想评先进是不可能了，别被领导批评，那就上上大吉喽。”

丁厨师长笑着：“我们无所谓了，等退休的人。周经理还年轻有为，三十多岁的人，前途光明着。如果你有好的想法，就改局部的几个地方，我们都没意见。”

副经理：“不报，确实有点可惜了，县里对国企改革这块也很着急，听说市里餐饮企业的改革动静闹得挺大的，县里希望我们有一些创新。如果我们饮服公司提几条改革思路，那么今年经营不佳、管理无亮点的缺陷，或许都能掩盖过去。”

周解放：“算了算了，都征求过大家意见了，想不出也就不勉强。机会虽然是机会，但风险也是有的，万一改革失败，明年总结被批起来更狠。稳一稳、等一等也好，看看别人怎么改，成功了，咱跟，保险一些。”

门，被推开了。

“唷，小秦，开会前还念叨着你来着。”经理笑着朝秦天招手，“来来，这边坐。大家先别走，关于秦天特招的事，我来说明一下。”

秦天眨了眨眼，听这口气，好像有什么变故？

周经理：“小秦，薪酬方面，我们都是按规定来，这个你没什么意见吧？合同工月薪105元，奖金另算，福利降正式一档；临时工的话收入砍半，福利也砍半。”

秦天凝视着周经理，感觉事情恐怕没那么顺利。

他想了想：“周经理，我有个要求。”

“你说。”

“县里不是正在搞改革么，我想我的薪酬，是不是也可以改一下？”

“哦？”周经理快速瞟了眼桌上的文件，眼神中有些期待，“你有什么好的办法，说来听听？”

“我想打破铁饭碗，按劳取酬。就是说，我不要底薪，也不要奖金。炒菜定个底限，比如以往松鼠桂鱼能一天能卖出十只，那么就以十只为限，每超出一只，我拿利润的百分之几。这样，有利于调动人的积极性，对饭店却没有任何损害。”

会议室里面面相觑：“这样也行？办法好像是好办法，然而是不是符合企业改制的精神呢？”

周经理拿笔记着：“小秦，这事我先向上汇报，能不能成，等上面通知。”

厨师长乐了：“解放，我们研究了一个上午，想破脑袋都想不出的创新法子，小秦给鼓捣出了。”

经理周解放也笑了：“算一个点子吧。”

秦天也不言语，他知道，一下子要让县里在薪酬分配机制上动刀，步子有些太大，可能也不是很高，但这是他的伏笔。

很多事，需要自下而上擂擂鼓，这叫民意，鼓声大了、多了，会推动上层考虑。

半年后承包制推行，薪酬机制是必须改革的，否则吃大锅饭，承包人无法以收入分配调动职工积极性，包了等于没包。

厨师长将五级证书提了过来：“小秦，喏，上午才盖的章，你也算有证的人了，可以上岗。”

周经理记完，扔给秦天一支烟：“特招的事，厨师长那天跟你讲得不是特别合规矩，我们把厨师长的建议，向上级主管部门商业局汇报，最终的结论是，这事没有先例，需要慎重。”

他补充了一句：“主要是指你一个无证的，一下子被聘为合同工，没有先例。”

秦天：“局里说需要慎重，那就是不是没可能？”

周经理笑了：“你小子挺机灵的。不错，局里研究后认为，如果有重大突出事例，可以破格。”

秦天：“苏会长的事，还不重大突出吗？”

周经理摇头：“毕竟是一餐饭，重大突出，要体现在工作中，比如对企业有重大贡献、在社会上造成了正面的重大影响等等。局里研究后认为，苏会长表扬，还不够破格的条件。”

厨师长：“小秦你别急，后来我们想了个主意，苏会长这事不是差点火候吗，我们就在饭店举行一次民意测评，以群众推荐的形式向上争取。局里看了我们的方案后，认为加上苏会长的事，基本可行。”

“群众民意测评？”秦天挠着头。

“对，就是厨房里全体员工对你投票，局里认为，如果超过百分之七十赞成你，那么可以算群众认可的业务能力超强，可以作为破格的条件之一。”

秦天有些烦：“周经理，饭店下一次招收合同工，大约在什么时候？”

周经理：“一般都是下半年招。”

秦天：“那我必须签合同工，临时工就不签了。”

饭店承包制改革，会在明年四五月份展开，那时如果秦天没有合同工身份，就无法参与竞标。

不承包餐厅，好不容易打入饭店内部，我吃饱了撑的来为人民服务？不如自己开小餐馆，虽然一年四十万赚不到，几万还是可以的。

厨师长笑了：“小秦不用担心，厨房里对你的印象都不错，七成赞成，没什么问题，说不定全票通过呢。”

会议室的门，又被推开了。

赖志前懒洋洋倚着门：“这么有把握？”

厨师长不解：“小赖，这话什么意思？”

赖志前：“也没什么太大的意思。厨房符合投票的，总共43位，其中21位在我烹制组、刀工组，老赵、老胡等几位老资格厨师我没把握，年轻厨师一共16位，我两个组组长当得合不合格，倒也想试个火候。”

他肩膀一推，支起身，走到秦天对面，隔桌探过身子，直勾勾地看着秦天：“小老弟，我数学不好，你帮我算算，43剩以70%，那就是得29人通过，只要有15个人反对你，你就玩完。”

“就算两个组的16位年轻厨师不全部投反对票，你也不用担心，冷菜组有几位，我们常一块儿喝酒的；宰洗组有几位，可是长年央求，让我调到烹制组或刀工组的……你算算，你还能得几票？”

“所以，小老弟，你想当合同工，两个字，没门！当临时工，我也反对。各位饭店领导，也希望你们听听员工的意见，临时工，也不是想招就能招的！”

秦天盯着赖志前：“你不同意？”

赖志前笑得很自信：“我怎么可能同意？”

秦天欠欠身，站了起来：“我倒想出了个重大突出、突出得不能再突出的办法。”

厨师长：“哦，是什么？”

秦天指向赖志前：“他！”

这回出手，绝不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