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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张欣哭丧着叫道。

周佳一很平静，倒不是因为他和这位前任搭档并无什么感情，只是因为他见惯了这种场面。

那擎天柱在齐天阁顶端留出一个直径两米左右的通风口，其实说白了擎天柱在不举行大型灯会之时作用就类似于一根烟囱。为了防止天空中有冲鸟飞入，因为通风口上用数根铁柱封锁，张诚正是吊死在铁柱之上。

人上吊死后死相极惨，首先会大小便失禁，随后五官均会爆出，至亲遇此，想必是谁都无法平静的接受。

但事实上，张欣并没有看到这一幕。

齐天阁内的尸体早已被自下而上的热浪熏得严重走样，那脸更是模糊了五官。这比吊死之状更加让人难以接受。

张欣推开周佳一，一把冲上前去，抱下张诚的尸体，痛哭不已。这六层的人们见状瞬间起了骚动，议论纷纷，有些胆小之人不禁尖叫起来。

底层不知情之人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得上层热闹非凡，以为有什么旷世奇景，也就愈发兴奋，纷纷向里拥挤，想要找到那场景。

周佳一这才跟着走进齐天阁。

齐天阁内并不大，大约是个边长二十步的方形阁楼，除了通向六层的门，是个绝对封闭的空间。

周佳一用食指扣了扣阁楼的墙板，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他又踩在六七层之间擎天柱的滤层，抬头看向通风口，眼里只有一望无际的星空，而脚下确实不断涌出的灼灼热浪，不一会儿周佳一就湿透全身。

李朝卿走上楼梯，站在门外，“难怪秃鹰会在顶楼驻足，还不断作势想要进入。是冲天的热气把尸臭味全部向上推了吧。”

周佳一从滤层上让开，“看这尸体的惨相，死了很久了。”

李朝卿看着难以平复的张欣，“杀死县令、莫须有的调令给干掉中郎将制造空间，封锁丰城与外界消息的正常来往，看来有人想要在这丰城无法无天啊。”

周佳一双手别在胸前，“他不是已经无法无天了吗？”

李朝卿用手扇了扇风，以此缓解炎热，“可是按照无常老仙的话来说，如果县令死了，那这些事情就还得有幕后的人。”

“万财？”周佳一有些意外李朝卿提到这个名字。

“万财？”李朝卿疑惑道。

周佳一点点头，“就是你说的无常老仙。”

李朝卿翻了翻白眼，“不过我在想，你说如果县令不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那么他是被撕票了还是被黑吃黑了？”

周佳一端着下巴，“从一开始我就不觉得这家伙有这么大能耐，他虽然很欠揍，但是我想不出他做这些事的动机。”

李朝卿的眼神又停留在了张欣身上，女孩此时才稍稍收住哭声，正招呼着外面的家丁进来跪拜。

“你和张诚认识有一年了吧。”李朝卿问道。

周佳一突然感到鼻子一酸，他丝毫不是想哭，大概确实是这齐天阁空间太小，热浪涌的太厉害，有些熏到了眼睛。

“这家伙很讨人厌，不过死的也确实惨了点。”周佳一揉了揉鼻子，他也和李朝卿一样，看着张欣不断抽泣的背影。虽然此刻身边有许多下人把这房间填的十分满当，但是这却让她显得更加孤单。

李朝卿皱着眉头，“如果他不是县令呢？”

周佳一的眼神一亮，“哦？”

李朝卿侧步走到周佳一身旁，低声说道，“从你破门到张欣冲上的时间不足两秒，况且这尸体早已没有人形。自我们上楼以后从未提及县令二字，谁说过这就一定是县令了？”

周佳一没有任何动作，“也对，从头到尾说这是县令的只有张欣一人，我们都被先入为主了吧。”

这齐天阁的热浪熏得李朝卿也渐渐感到十分不适，他用力的摇了摇头，“你刚才说从尸体上来看，死的时间不短。那么，这热浪自下而上，理应是越下方温度越高，为何这尸体却只有脸部化开而身体却只是走样？”

“你是想说掩人耳目？”周佳一说道。

李朝卿点点头，“更可能是利用张欣的这一点，让我们默认这是个既定事实。如果是这样的话，”

“张姑娘，你爹可能还活着。”周佳一突然打断李朝卿的话，“我是说，这尸体应该不是你爹。”

听到此言，齐天阁里的人纷纷转过头，惊讶的看着周佳一，张欣的身体僵了一会，转过她那早已哭红的双眼，愣愣的看着周佳一。

“你为什么在根本无法分辨的情况下在一瞬间就直接认定这是你爹？”李朝卿没料到周佳一如此直接，无奈的问道。

张欣正要开口说话，忽然六层里的一位宾客失声大呼，“他妈的，这是什么味道！这么高的海拔空气怎么这么难闻！”

同时，越来越多的人似乎一呼百应，相继开始打起来喷嚏。

周佳一深吸了一口气，忽然猛地拍了一下脑袋，“真是睡蒙了！快疏散人群！快点下楼！”他近乎疯狂的突然失态吓到了包括李朝卿在内的所有人一跳。

李朝卿还是率先回过神，“怎么了？”

周佳一冲出齐天阁，跑到五六层的楼梯口，“别再看了！快下楼！下楼！”他完全没有听见李朝卿的问话。

“啊！这是什么！”张欣突然一声尖叫，松开双手捂住胸口，恐惧的盯着刚才还被她抱在怀里的尸体。

李朝卿应声看去——那尸体缓缓的从难以辨认的七窍里留出黑色的粉末物，一旁跪伏的一名家丁不慎碰到了一些，吓得急忙用手拍去，却又发出一声哀嚎。

李朝卿一步上前，抓起这下人的右手，发现刚才触及黑粉的部位皮肉已然腐烂，鲜血喷涌而出。

“尸鬼散！”李朝卿二话不说，抽出长剑一剑斩断家丁右手，那家丁更是痛苦不已，“别怪我，我不这样做，你整个人都会化成血水！”

尸鬼散，流传在西域的一种至恶至毒之物。在帝国建国之初便被明令禁止制作、使用，一旦违反皆是大罪。这种药物外表与煤渣极其相似，并且只有在长期受到高温加热的情况下才会发出类似于腐尸一般的味道，藏于尸体之内是早年间使用尸鬼散的常用方法。

沾上加热后的尸鬼散，超高的腐蚀性会瞬间吞噬一切，但尸鬼散并不与血液产生反应，因此才会有化为血水这一惨状。

那尸体身下不知不觉间已经堆满了一层厚厚的尸鬼散，李朝卿来不及多想，“别留在这，快走！”

说着，他一把搀起已经受到过度惊吓的张欣，不经意间发现刚才斩断家丁右手时血也溅到了她的脸上，但他却无暇顾及怜香惜玉。

索性的是，此地处在阁楼内，并无大风而过，尸鬼散洒落一地，并不会造成更大的扩散性伤害，但以防万一，还是先行让人群离开这恐怖的东西为好。

周佳一看着最后一个人跑下六楼，正要跟去，忽然听到五楼一阵叫骂声。他十分愤怒，正要探头去看发生了什么，忽然感觉到一阵杀气，猛地向后一跃，刚一离地，他刚才站的台阶便楼下一道刀痕。

周佳一借势向后滚翻，起身之时左手伸出示意李朝卿停步，右手将佩剑抽出一半，横在身前。

李朝卿见势一把将张欣拉到身后，同样抽出佩剑，死死盯着台阶。

这五楼向下的速度更加缓慢，喧闹声也越发嘈杂，楼梯口却久久没有动静。

李朝卿眯了眯眼，为了保险起见，他护着张欣微微向后退了几步，忽然，他的左手感到一阵强烈的灼烧感。他低下头一看，原来是不经意间退到了擎天柱边。

“这么烫，难怪能把尸鬼散加热起来。”李朝卿心里暗自想道，忽然，他瞳孔一缩，看到周佳一高速向自己冲来，纵身一跃，提剑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