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得飞快,一晃几个月就这么过去了。高恒清偶尔回想这几个月的起起落落和点点滴滴,心中自然是无限感慨。过去的许多年,都没有这几个月的经历多,感觉这几个月似乎就是一杯意式咖啡,不起眼的小杯,特别浓的味道,特别苦的入口滋味,经过喉咙的时候会有特别明显的灼烧的感觉,令人觉得特别过瘾的同时也会不经意地狠狠皱一下眉头。而那苦涩的味道在胃里继续发酵的同时,舌尖上却有了一点点强烈起来的回甘,与中国人喝俨茶的感觉有些相像,却又不完全一样。
高恒清最近经常会在喝茶和喝咖啡时感慨人生,他觉得这好像是预示着和证明着他的即将老去,每每想到这里他便会情不自禁地自己对自己做个鬼脸,因为他虽然明显地感觉到了时光的流逝,以及随着时间的流逝所明显感觉到的自己在体力、心态和思想上的各种变化。也许除了时间的流逝之外,他最近的特殊境遇也是造成这些变化的原因吧,他也不知道,只是觉得除了这些变化之外,整个世界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不同,包括外部的世界,更包括他自己内心的世界。想到这里,他会稍稍松一口气,庆幸自己还有一份年轻的心境和积极的心态,还能有想做的事情和想爱的人。
不过随着度假村项目逐渐进入到了实质性的阶段,能够让他去遐想这些的时间也就越来越少,因此他也就无暇再去发这些忧思和感慨了,恨不得每天都当做两天来用,晚上很晚才能忙完,然后便充满歉意地望着在旁边忍着哈欠的春凤。要不是春凤每天都坚持着等高恒清一起去睡,他更是不知道要弄到多晚。
快到五一节了,虽然离真正的旺季还有一段日子,但已经每天都有不少散客上岛,桂花岛开始展现出不一样的生机和神采,家家户户的客栈、餐馆、商铺也开始从完全的休闲状态逐渐开始进入了营业的状态。淡季里那种浓浓的悠闲懒散的气氛一扫而空,就像是从一首悠闲的小夜曲换成了一曲节奏明快的狐步舞曲。春凤和高恒清也离开了住了小半年的小院儿,搬到客栈的三楼,不过没有住在高恒清之前住过的那个套间,而是住进了隔壁那间春凤的闺房。春凤客栈已经零零星星接了好几组客人,加上住在客栈的小宋他们四个人,单单春凤的二姨一个人已经忙不过来,春凤自然也需要张罗起客栈的正常营业。高恒清在小院住得习惯了,倒有些不舍,小院里那种风轻云淡的感觉已经沁入了他的内心,突然要告别了,竟也平白生出些了惆怅。不过住在客栈倒是跟小宋和那几个软件开发工程师的工作交流方便了许多。
几个软件员的技术不错,短短时间里把平台的软件部分做得四平稳,对于不断快速增长的用户数、支付流水和不断开发的新功能、新业务都能应对自如,没出过什么问题,让高恒清很是满意,觉得自己在资金还很紧张的时候就把这个团队从兼职变成为自己这个平台服务的专职团队的决策还是很正确的。尤其是小宋的表现,更是让对工作一贯要求甚高的高恒清也经常夸赞。
有的人,可能天生就适合做某类工作。小宋可能就是那种天生适合做营销推广的人。虽然她刚毕业不久,又一直从事的事行政方面的工作,几乎从没接触过营销推广,但是上手很快,市场敏感度很强,这方面让高恒清能够抽出不少时间,不用天天自己去盯着平台的推广,只要经常看看后台的数据,偶尔过问一下便可以了,因此便可以集中精力做他手上的那个度假村项目的准备工作,省了不少心。
小宋没用多久便把岛上几乎所有的商户都圈进了平台,看看开始有了零星游客上岛,便在码头、街里、各家商铺里铺天盖地贴了许多二维码,让游客随时随处都可以用手机扫到,又主动跟商家们合作搞了不少捆绑销售和使用平台的各种花里胡哨的优惠,效果还真的不错。高恒清每天看着不断增长的营收,逐渐放下心来,就更加放手让小宋去弄。
这天下午,高恒清正在客栈三楼的露台上,却听到楼下的小街上有人高喊“高总”,站起身来往下探身一看,却是王三炮仰着头在招呼他,心里不由奇怪,但依旧好声好气地打着招呼,并不急着问他有什么事。高恒清知道,无事不登三宝殿,这个活宝肯定有什么事,因此更不需要主动询问,他自然会自己说出来。
王三炮看高恒清并没有请他上楼的意思,便连连招手让他下楼到客栈外来。高恒清犹豫了一下,有所感悟地会心一笑,把身后桌上的香烟和打火机揣进口袋,下了楼。走出客栈大门,高恒清故意笑着说:“王总大驾光临,有何指教?不如进屋一叙,喝杯茶?”
王三炮知道高恒清是故意文绉绉地拿腔拿调,也不遮遮掩掩,反而挺四海地哈哈一笑:“高总别为难我,我哪好意思进屋呀,看到春凤我不得自己羞死呀?就是高总你,我也是硬着头皮有事相求,你就别笑话我了。这样,以前的事是我不对,兄弟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你高总大人不记小人过,别和我一般见识,今晚我请你喝酒,到我店里去,走!”边说边亲热地去搂高恒清的肩膀。
在这个世外桃源般的桂花岛上住了几个月,尤其是与淡雅如菊的春凤一起朝朝暮暮一起,高恒清觉得自己的性子柔和了许多。放在以前,他早就拿出自己的绝活,也就是用尖酸刻薄的话儿把王三炮狂轰滥炸一番了,不把对方炸得焦头烂额落荒而逃是不会罢休的。但是现在的高恒清和以前的高恒清不是同一个人了,因此他只是温和地笑笑,装作不经意地躲开了王三炮热情地伸过来的胳膊,倒也不推搪,只是在王三炮对面站定,随意地递给对方一支香烟,客气地问道:“王总有什么事?不如就在这里说吧,酒就别喝了,最近忙得很,下次一定叨扰。”
王三炮虽然在做人做事方面不算上档次,但绝对能屈能伸,依然春风满面,嘴里一套一套的,反正就是死拉活拽地要让高恒清到他店里喝酒,那话说的似乎是高恒清这回不赏光的话他都没法原谅自己一样。高恒清一方面是想知道王三炮突然这么热情到底在打什么主意,另一方面也觉得冤家宜解不宜结,不如趁这个台阶把以前的恩怨都说开了,没必要非要把这个结打成死结,便也半推半就地同意了。
高恒清踏着月光回到客栈的时候,已是漫天星光。他掏出钥匙开了客栈一楼门厅的门,上到三楼,春凤正在弹琵琶,早就听到了他上楼的动静,却只在他进屋时看了一眼,继续专心弹奏。高恒清今晚喝得不多,有意识地控制了自己,倒是弄明白了王三炮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便开口跟春凤说起这事。他说了几句,却意识到春凤跟以往温雅柔和的态度有些不同,无论他说什么,春凤只是嗯啊哈的答应着,手上却依旧不停地拨着琴弦,脸上也看不什么表情。高恒清明白肯定是跟王三炮喝酒这事,让春凤不快了,便嬉皮笑脸地凑到春风面前说着好话,同时也说着自己的理由。春凤倒也不是那么小心眼的女人,不至于为了男人跟别人喝酒就甩脸不快,而是担心王三炮没憋着什么好主意,又恼火高恒清只在微信上发了条消息通知她一下就不声不响地去了王三炮店里,她可是知道那个休闲会所里有些不那么干净的节目,虽然相信高恒清还不至于会和那些花枝招展的小丫头们发生些什么,但从心底毕竟是不喜欢自己的男人到那种地方去的,于是脸上便也没什么好颜色。等高恒清一五一十地说了王三炮请他喝酒的目的和他自己的做法,也就缓和了脸上的表情,放下心来,用眼睛挖了高恒清一眼,鼻子里哼了一声,算是把这事翻过去了。